所以少年们究竟会因为什么而成长呢？
时间、苦难还是合适的环境？
又或者压根没有什么成长，过去的人们只是把生命中的一段历程成为“成长”？
亚新华对这种事也说不清，他忘了自己的家人，也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现在只感觉自己又老了一分，灵魂上的疲劳在折磨着他。
不管成长是什么，疲劳和坦率就是长大后的滋味。
转眼藿莉来了五年了，这五年他不再只面对死气沉沉的镜子。多个人聊天，一起做有意义地事情，日子过得率性快乐得多。
设定好固碳机械向墙外的推进速度，亚新华来到了孵育中心、在寂静的夜幕之中，巨大穹顶下的幼崽叫声让蓝星显得格外温暖。
“亚先生，环境生命体的培育今天也很成功呢~”
藿莉站站在门口，感受着四方的夜风撩拨自己的裙衣，看到他来莞尔一笑，深处小手牵着亚新华，感受着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握力，同他进入成长室。
成长室中已经有哺乳动物开始现身了，前两年，藿莉还只能培育出火山苔这类适应性较强的生物，亚新华经常开玩笑，称她为“苔藓公主”。气的藿莉常常把火山苔带出实验室，趁着亚新华熟睡在他脸上摆出“苔藓胡子”，苔藓老人亚新华便捋起新到的胡子装作生气的样子逗起藿莉。
一路默契地轻声行走，“苔藓公主”带着“苔藓老人”在黑夜中的孵育中心来回穿梭，小心躲避夜行的昆虫，最后静静坐在一个仿生的扁石上。
纯净的溪流从眼前流淌过，叮叮当当地跳过层叠的片石，浸漫过溪岸的潮湿泥土，在成长室中绕了几个弯又回到过滤设备。身后，虫鸣声在矮树和灌木的林间此起彼伏，气候模拟设备不时吹起少许微风，带起叶子与夜晚的细微摩梭声，摇晃了蚱蜢栖身的树丛。现在还算夜晚，玻璃穹顶上透出万千星光闪耀，像是银河流淌进了人间。
亚新华也不忍打破这片刻的宁静，沉寂良久之后，低声感叹了一句：
“老天，这里让我回忆起童年了。嘿，还记得我长大的那个村子在偏僻安静的郊野中，我们几个玩伴只能在夜里偷偷从窗户翻出去，捉鱼偷瓜挖青蛙。”
“藿莉也有和亚先生一样的梦境呢，总感觉自己也曾在这样安静的村子中长大，也许人类时代真是美好得多呢。”两人并排坐着，藿莉习惯地将头靠在亚新华地肩上，亚新华壮实的肩膀小心地托起她的小小额头。
“你好像要见到人类时代的可爱生物了。”身后似乎传来叶片摩擦的声音，亚新华低头唤起藿莉。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黎明前的清晨，发生的一切都令人舒适又安宁，不时有鬼祟的身影从远方的洞口紧张地张望着，想必是草原区的鼹鼠露头了。
“是鼹鼠？”
“不，你听。”亚新华说完，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个矮小迅捷的身影在一侧露了出来，藿莉瞪大了眼睛刚想要辨识，它已经窜了回去。
那是一只矮小的四足兽，浅灰色的毛皮上分布着渐进的黑色斑纹：“捕食者！”藿莉轻声地惊呼出来。
“在人类时代这个小东西叫猫啦，这片大地上曾经出现的就是这种埃及猫。”亚新华有时不禁为藿莉的无知感到奇怪——大概是无法长大的缘故，藿莉的人类意识体无法调用出太多数据。
“喵~”
猫咪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呼唤，见他们没有恶意，从草丛中走出来，扬起小巧的额头好奇地盯着两人看，端着轻巧的猫步，尾巴高高翘起，贴在藿莉的脚边绕了一圈。
“哇~是很可爱的生命呢~”藿莉在惊喜中有些不知所措，任凭猫在她的腿上蹭来蹭去，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可爱的生灵。
“喵~喵~”更多的小猫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他们见到开始的那只埃及猫没什么事，彼此相拥地来到两人身边，像是撒娇的孩子们，纷纷走出来磨蹭着两人的双腿。
“有荆芥丛的附近容易诞生猫哦，它们也是一种敏感、知足又可爱自然孕育的生物呢，像藿莉小姐一样可爱，所以一直是人类大家的好朋友。”
藿莉听到害羞得吐了吐舌头，她深感自己可比不上这些猫咪。
亚新华低下头抚摸着环绕在身边的小猫，小猫们乖巧地贴在他身边，感受他细长手指传来的温柔触感。鉴于亚新华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更多的猫环绕在藿莉身边，那边的藿莉激动得一动不敢动，被小猫趴满了大腿、肩膀和头顶
“试试抱抱他们、抚摸他们，藿莉，猫咪很喜欢这样。”
“哎！真的可以这样吗亚先生。”藿莉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她的手轻轻抱起趴在腿上的一只奶牛色的猫咪，用小臂把它拖在怀里，温暖小巧的手从猫咪低下的额头抚摸到尾巴处，又回到猫咪的肚皮处挠了挠。
猫咪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声，圆胖的身体放心地瘫软下来，压得藿莉的手臂微微一沉，真是一个可爱幸福的小胖子，藿莉的手又开始抚摸起来。
黎明开始，太阳正从身后的高崖开始逐渐升起，万道金光挤走了黑夜的神秘感，在眼前的峡谷和空地上显现出清晰的日光。
藿莉阳伞下，一个圆圆的充电舱门升起，嘟嘟声的脚步从中迈出，是机器人动力波在走出舱室，来值管孵育中心。
藿莉怀里的小猫咪开始逐渐安眠，沉沉地睡去。白天是猫咪的休息时间，也是藿莉的休息时间，她也不禁开始打盹睡去。
“确实还是个孩子呢。”
亚新华心中暗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掸掸身上的土渍和猫毛，耐心把藿莉身上的猫挨个放下，轻轻抱起她冒着晨光去往阳伞。
来得匆忙，还没刮掉脸上的碳晶胡子，亚新华一边踱步，一边打算放下藿莉先去洗漱，睡前还得吃一块烟草能量单元。
“真是平凡又平静的一天呢，要是百十年前，这样的安稳日子还真是幸福得有些可怕。”
太阳照耀在他的宽大的帽子和风衣上，早晨暖烘烘的阳光在清凉的风中似有似无，亚新华心中升起一阵懒散的舒适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