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开藏青色的折叠伞，龙英向前一步走出树荫，就这样站在阳光之下。
回头看了眼，毛敏敏见状赶快钻进他的伞下。两人就这样朝紫岭公园走去。
走在路上，龙英感觉周遭比先前更热了点。
是因为大中午太阳直晒的关系？还是因为饮料的效果刚刚退去？
还是说......是因为毛敏敏贴的比上午更近了？
侧视偷瞄身旁的女孩子一眼，目光却不由地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他告诉自己只看肩膀就好。
然而在毛敏敏光滑白嫩的双肩上不仅挂着连衣裙的衣绳，在裙子的吊绳底下，还贴着一条米白色的蕾丝带。
他咽了咽灼热的唾沫，目光不自觉地顺着蕾丝带下滑......
打住，打住！！
龙英马上收回视线，转动的余光里仍闪过一抹米色的雪山风光。
别想什么雪山了。他告诫自己，想点正经事吧。
他脑海拼命打转，思考着正经的话题。
实际上龙英仍很在意毛敏敏的态度转变。他的疑惑从昨天收到毛敏敏的来电时开始，就已经悄悄在内心生成。
毛敏敏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才找男儿身的自己约会的呢......
想到这，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已经赶出了大脑。他凝视着毛敏敏的侧脸，却始终摸不透她的感情。
“怎么了？”注意到他视线的毛敏敏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其实......”
龙英本想趁机问个清楚，但理智让他刹住了车。好不容易才换来的轻松氛围，应该让它持续得更久些。
他们来到售票亭，同里头稍显发福的售票员打了声招呼，对方便出来带着他们一起通过检票口。
她跟检票员稍微寒暄了几句，两人便很快在放行这件事上达成一致。龙英二人就这样顺利走进了公园内。
一进到里边，毛敏敏的步伐便快了许多。她稍稍走在前头，领着龙英的手，催促他走快些。
“海豚你不都看两次了，着什么急嘛......”
“你再啰嗦我就扇你咯！”
龙英的脸颊又感觉到了幻痛，他忍不住嘟囔一句毛敏敏的残暴，却不料那只被拉着的手又惨遭毛敏敏的蹂躏。
“痛死了......”
他脑海中又浮现起林舒淇的掐肉攻击，心想这两人可真是门当户对......
......
一想起林舒淇，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毛敏敏也这样被他拉在原地。
“干嘛又停下来呀？”毛敏敏俯着身子抬起头，双眼仔细打量起龙英的表情。
“怎么，我刚刚捏疼你，你闹脾气了？”
毛敏敏奇怪他怎么忽然停下来发呆，于是把手放在他眼前扫上扫下。
“龙英？小樱？！”
他这才从林舒淇的回忆里缓过神来。
视线中出现了毛敏敏那双带着泪痣的眼睛。
“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停下来，又一句话都不说......”
龙英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什么。”
“是不是你变成女生的副作用？”
毛敏敏露出担忧的神色，说话时似乎还有些愧疚。她在担心龙英是不是为了自己又强撑着变回女生。
龙英笑着摇摇头：“别傻了，没有副作用那种东西。”
他向前一步，心想这回该轮到自己走在前面了。
“走吧，再不出发，就要错过开场了。”
“嗯！”见他真的没事，毛敏敏放心地点了下脑袋。
两个人为了赶时间，开始一路小跑。
海豚区的位置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小跑的话还剩三分钟左右的路程。只不过鹅卵石的小路比较弯弯绕绕，一路上需要左转右转。
然而，当他们匆匆忙忙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却只有那扇依旧挂着锁的栅栏。
那张白底红字的表演时间告示牌仍然高挂在面前，只是如今他们从中能读出的意味变得有些许不同。
呆站在海豚区入口处，二人开始不知下一步该去何方。
这时，听见表演台内有人在走动。毛敏敏向前一步，踮起脚尖。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嘛？！”
里头正在走动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似乎是留意到了入口处毛敏敏的呼喊。嗒嗒嗒的声音再次响起，越来越近。
那位曾经在舞台上主持海豚表演的训练师走到栅栏后。龙英见到她满头细汗，穿着防水衣和橡胶鞋，手上还带着沾湿的乳胶手套。
她刚刚应该是在做着什么工作。
训练师看了眼栅栏外的二人，脸上露出歉意。
“如果是要来看表演的话，那真不好意思，我们海豚区已经闭馆了。”
毛敏敏回头望向龙英，她咬着嘴唇，满脸的不知所措。
龙英安慰她说：“这样也没办法了。没事的，以后你想来，我都可以陪你。”
训练师不忍心地打断他们的交流：“真的很抱歉。可是，我说的‘闭馆’的意思，不是今天......”
二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海豚区要关闭了？！”龙英很是惊讶，“可为什么，明明海豚区是紫岭的招牌啊！”
训练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她用手指了指龙英的身后。龙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那空无一人。
“如你所见......”训练师失落地说：“现在会到这种老式公园来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一辈爱刺激，老一辈的人则更喜欢登山。紫岭这几年实际上一直处于赤字状态。”
“当然，紫岭大概是不会倒闭的。唉......”
毛敏敏听见训练师深深叹了口气，她的心也沉下去了一大半。
“会关停的只有海豚区而已，毕竟养动物是很烧钱的。等海豚区关停后，五山市政那边似乎打算将紫岭改成免费的模式。”
“那海豚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毛敏敏担忧地问道。
训练师耸耸肩：“大概会拆迁推平，最后做成跟其他区域一样的植物、流水等的景观吧。那些东西的维护费用可比海豚要少得多。”
说着，她微微转身，依依不舍地看向身后那片表演台。
“至于海豚嘛，园长已经跟市动物园交接好了，等再过几天，海豚就可以被接到更好更专业的地方去了。”
在说到“更专业”这三个字时，龙英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看来，这种贬低自己的话原本并不出自她本人之口......
龙英不禁想起那晚，同林舒淇说起《泰坦尼克号》时的对话。他从训练员的身上，看到了“没落贵族”萝丝的身影。
一切都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训练师回过头，瞅见龙英严肃的表情，不禁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别那么伤心嘛小伙子！那两头海豚去动物园是件好事，本来她们年龄也大了，还要在这种小地方卖力演出，对她们的健康来说也不好。”
这种事情龙英也明白，然而，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训练师你之后会去哪呢？”思虑再三，龙英还是问出了口。
“我？”训练师上下打量起自己，不禁自嘲般地笑出了声：“我还能去哪呢，就看园长愿不愿意留下我。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就暂且还能有个去处，只不过留下来也是当普通员工罢了。”
“没有想过跟着海豚们去动物园吗？”
“对呀，训练师姐姐可以跟着海豚们去动物园，你照顾她们那么多年，肯定更有经验。”毛敏敏也跟着建议道。
训练师无奈地笑了笑，对他们说道：“很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但去哪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的。”
她又挠了挠后脑勺：“而且，动物园那边有硕士毕业的专家，终归比我这种专科出身的人要强的多啦。”
在无奈的现实面前，龙英同毛敏敏都感受到有一股悲凉从心中飘过。
训练员欣慰地看着他们。愿意为素不相识的人共情、出主意，她知道他们是很不错的孩子。
“这样吧！”训练员掏出挂在腰间的钥匙串，从中挑中一条铜黄色的钥匙，用它打开了龙英毛敏敏二人眼前的铁栅栏。
喀拉喀拉地，铁栅栏被完全拉开，这似乎代表着欢迎。
龙英同毛敏敏惊讶地看着她的举动。
“你们千辛万苦来一趟也不容易。反正再过这几天海豚就要去动物园了，今天就特别为你们俩开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