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玲,24岁,是记者,因本部调任,现任职于营仓日报东区分社。
今天是我任职的第二天,现在是七点半,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按照原本的作息,我早就吃过早饭,坐在工位上打卡等待任务指示了,而现在……
“前辈!不能再睡了!快起床!”
“呜……你让我再睡会儿嘛~”
眼下,一个夏凉被裹成的粽子在床上缓慢的蠕动着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前辈!再不起床上班就要迟到了!”
“不要嘛~不就是上班迟到嘛!又不是天塌了。”
我努力的去扯被子,想把里面的东西扯出来,但很显然我低估了一个懒虫赖在床上的决心。
“前—辈—!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呜……不要不要,你不是来合租的吗?干啥管我嘛!”
事到如今已经不必磨叽了!
我一发力,巨大的力道把被子扯到了一边,而包在里面的人也被甩飞了出去。
“哇!!!”
在那人飞出去的瞬间,我接住了她。
“潘编辑说过,让我来你这里合租,很明显就是让我帮你改到上班迟到的毛病。”
“他明明就是找不到渠道帮你租房子而已!你是怎么理解成这样的啊!”
被我接到怀里的人还在抱怨着,明明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这位是萃,我的搭档,按照在工作方面的经验来讲,是我的前辈;由于我这段时间容易被盯上,原来的住所不能继续住的缘故,我正在和她合租。
“唉,前辈,你这样子是怎么保住这份工作的呀。”
总于,依靠力量上的压制,我总算是熬过了前辈的起床气,把还打算睡个回笼觉的她拉到了卫生间洗漱。
“嗯?这种事很重要吗?”
前辈随意的把凉水泼到脸上,又随意的用手接了一把水压下飞边子的头发。
“当然很重要!”
我下意识环顾了一下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墙壁的边角处生着霉菌,零散的几件衣服随意的搭在椅子上,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墙角还堆着成箱的空啤酒罐,处处体现着房间主人的懒惰与拮据。
不行,找时间得好好收拾一下,但按理来讲,对于前辈这种人,工作应该很重要才对,但她为什么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
“老板~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多加蒜汁,谢谢~”
“哟!这可稀罕呐,小萃竟然这个点来吃饭了。”
我和前辈离开了了出租屋,来到了小区外一家露天的早餐铺,前辈开始熟练的点餐,顺便还与老板聊了起来。
“哈哈,也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对吧玲~”
前辈转头看向我,脸上挂满了黑线,但她那拖着长长尾音轻飘飘的声线却是一点其实都没有。
“哎,小萃这是你朋友?以前没见过啊?”
“哦,她是和我合租的室友,兼新同事,你说对吧……玲。”
“还不是萃前辈起的太晚,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老板来两根油条,一碗豆浆,不要糖。”
“哼,回笼觉带来的幸福是某些被规矩定死的愣头青理解不了的。”
关系真好呀。
在我俩眼神对波的时候,老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话说啊,小萃你朋友的脸是……”
一边吃饭,前辈就和早餐铺老板聊了起来。
“她呀,面瘫……看我干嘛,哎呀没事,她不在意。”
虽说本来就是掩盖身份的接口,的确不在意,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样讲都很不礼貌好吗!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前辈。
算了,懒得跟前辈这种松弛的家伙较劲,我还是吃我的早餐吧。
“唉你知不知道,最近这一片可不太平呐,佛罗伦萨内部好像出了问题,闹分赃闹的特别厉害。”
佛罗伦萨?那个在营仓特别有名的一个黑帮?据说在东区一手遮天的存在。
“啊?我说最近那些狗腿子们为啥出现的那么频繁,到头来是内战状态呗。”
“可不是吗?你不知道,就前两天,有一个小团伙把几个佛罗伦萨的手下堵我铺子里了,那把我吓得,差点就打起来了!”
“哦?闹这么厉害。”
“可不是吗,佛罗伦萨是啥呀!那拉泡屎都能引来狗吃,这佛罗伦萨出问题,周边那些小团伙小帮派哪能没有动作?都等着抢好处呐!”
“嘿嘿,那是不是说这段时间我也可以随便找个小巷子收个啥保护费。”
“你疯了呀,那要是最后佛罗伦萨没垮,你这小身板遭得住吗?”
“哎呀~到时候把收到的钱尽数上交不就是了,运气好了还能蹭个组织名头,多好。”
前辈看向我。
“而且就算只能来硬的,还有她呢,玲很能打的。”
还是那句话,我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前辈。
…………
“所以,今天的任务是?”
吃完早餐,我和前辈继续向着报社出发。
“昨天老板说过了,今天带你出去做个街头采访,熟悉一下工作内容,毕竟没人比我更懂出外勤。”
前辈骄傲的差点把人字拖甩飞出去。
“所以去单位就是签个到,打个卡,然后我们就……”
“怎么了前辈?”
见到前辈的脸上突然僵住的笑容,我疑惑的询问道,难道我的体质终于要传染了吗?
“啊…啊哈哈,没什么,我们先去打卡……先去打卡……”
?莫名其妙的。
…………
“什么!你说你没带设备?!!”
我和前辈来到单位,打过卡,找到潘叔拿到了出勤证,正欲出发,前辈却磕磕绊绊的拖着长音说道“我的摄影机没带。”这种话。
为什么会有人上班时把家伙事儿落在家了啊!
“嘛……我平时也经常忘啊,但上班路上就想起来也说不定,要不是你拉着我走这么快,我可能还能早点想起来……”
撒谎!你分明在刚吃完早餐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对不对!
“嘛……既然这样,那就不得不回家去取了,毕竟玲你也不想让今天的外勤泡汤~是吧。”
可恶,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
“前辈!你的摄影机到底放在哪里了啊!”
出租屋,我在用衣服堆成的山谷和杂物流成的河流里翻找着那个名叫摄影机的针头。
“哎呀~我都说了,我的摄影机除了我以外可没人能找到,别白费力气了。”
而我的“好前辈”呢?
显而易见,她已经躺在她的床上了。
“等我先把今日份的回笼觉睡了……不行,还得带点利息,就勉强睡个两日份吧。”
果然!穷图匕现了吧,不愧是老油条!竟然算计的这么好!
“事先声明一下哈,摄影机忘带是真的忘了,我只是随机应变,事尽其用。”
哈哈,还挺自豪。
我都被气笑了。(明明一直在笑的说)
…………
“所以…采访呢?”
经过武力干涉,我也是成功的让前辈放弃了她的回笼觉,起床找到了摄像机。
但接下来,我又无语了。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来给电动车充电的说?”
“嗯?因为突然就想起来了,怕忘了,吃一堑长一智嘛。毕竟在家拉线充电太麻烦了。”
本来挣得就不多,倒是省着点话呀!
而且现在不是应该去采访吗?都磨叽将近一上午了。
应该是看明白了我的眼神,前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见前辈拿出刚刚拿到的摄影机,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几块电池,放在嘴里咬一咬,塞到摄影机里。
随着开机键的被启动,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传了过来。然而前辈并没有去管,只有一边用手拍打摄像机,一边盯着显示屏。
“嗯,行,这上个月的电池还能用,没扔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会在这方面突然节约呀!会爆炸的吧!一定会爆炸的吧!给我去买新的啊喂!
“我去!啥玩意着了?”
洗车店的老板从后面钻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室内。
“行了,开工开工~”
这是,前辈从洗车店的小马扎上站起身来,伸脚钩回了被她踢飞的人字拖,随意的把那个一看就很危险的摄影机丢给了我。
“来,街头采访可是一项技术活,你是记者,所以你要会怎么问,我先演示一编~记得录下来回去慢慢看哦。”
说罢,前辈又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型话筒。
“你好~这位和蔼可亲的老板~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哇!虽然看起来只是最普通的提问,没什么特别,但这飘飘的语气!这软绵绵的声线!一听就好像让人回答她的问题!原来前辈还有这么一手,好厉害!好专业!
“不及!”
额……
“啊…不是,老板~我是专业记者,真的,这是我的……呜~忘带了!”
额……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哎呀,是学生就别闹了,你们那些高深的问题我又听不懂,问着干啥。”
“没有的,就是一些日常的问题呀,不高深,而且我说了我真是记者!不是学生!”
这……好吧,我收回刚刚的感叹。
“呜呜呜!如今的社会还真是冷漠,竟眼睁睁看着想在后辈面前展示专业素养的老家伙出糗,太令人心寒了!呜呜呜……”
怎么还哭上了。
“哎,小姑娘…你…你别哭啊。”
“哇!快来人呐!太伤天害理了!”
几个路人被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吸引,用异样的眼光向着洗车店内看来。
“哎!小姑娘你别哭了!你问,我回答还不行吗!”
“好~那么第一个问题~”(瞬间收起)
前辈,注意嘴脸。
“请问,你今天吃了吗?”
…………
“你在干什么呀前辈!闹了半天你就问人家吃饭?!”
充完电,我和前辈骑着电动车,向着人流量大的东区商业街出发。
“我都说了是给你做演示嘛,那就随便问点什么呗。”
前辈坐在电动车上,双手扶着车把。
“呐,摄像机给我,等会去我把这段录像考出来,你慢慢看,好好学哈。”
通过撒泼打滚让路人同意采访也没啥可学的,而且不要再骑车的时候看录像啊!
这样想着,但我还是把摄像机递给了她。
“嗯~”
前辈单手握把,一只手接过摄像机打开显示屏,没多久,她就把显示屏合上了,似乎是露出了什么表情,但我看不见。
“怎么了,前辈?”
“没什么,我们快到了,到时候你凭感觉说就是了,不要紧张~”
于是,我和前辈下午在商业街对路人进行采访,当然,拿摄像机的人是前辈,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过去了。
…………
“玲,下班了~回家了~”
“抱歉前辈,我还要整理资料。”
“啊~那我把电动车骑走了,你自己走着回去吧。”
我没有回答。
随着单位门的关闭,我这才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
“怎么?第一天相处下来,不太习惯?”
潘叔出现在我工位旁。一脸坏笑。
“潘叔,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有这样的前辈,我还怎么好好工作啊。
“是,也不是。”
潘叔一脸神秘的样子。
“来吧,跟叔说说,你这一天,怎么看待小萃。”
窗外的夕阳照进蓝色的玻璃,暗淡不少。
“前辈她……”
懒惰
“呜……你让我再睡会儿嘛~”
有歪心思
“嘿嘿,那是不是说这段时间我也可以随便找个小巷子收个啥保护费。”
没有边界感
“她呀,面瘫……看我干嘛,哎呀没事,她不在意。”
死皮赖脸
“呜呜呜!如今的社会还真是冷漠,竟眼睁睁看着想在后辈面前展示专业素养的老家伙出糗,太令人心寒了!呜呜呜……”
“总之就是这样。”
“这样啊。”
潘叔听我我的一通抱怨,一脸意味深长。
“那么好,那你再来看看这个。”
“潘叔拿出一个U盘,插在我的电脑上,从其中导出了一段长长的视频。”
视频开始,只见身着蓝色条纹衬衫的小个子女生拿着小型话筒,对着一个身着工装的中年大叔。
“你好~这位和蔼可亲的老板~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这是……”
“你们今天采访的录像,本来应该是萃去剪的,但她那个性子…唉。”
潘叔长叹一声。
“但是你看看这段录像,发现问题了吗?”
“嗯……感觉有点模糊。”
“对,但检于是你拍的,也情有可原,然后你再看看这些。”
说罢,潘叔又调出来后面的几个片段,是由前辈掌机的,在商业街拍摄的采访视频。
“发现问题了吗?”
整个画面清晰了不止一星半点,哈怕是运动画面也没有一丝重影。
“很……清晰。”
“没错,这就是萃,她是我们这儿就好的摄影师。”
潘叔又看向我。
“让她带你呢,主要是因为让最好的摄影师带最看好的记者,永远是最好的选择,但她的性格问题我也知道。”
所以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回答是“是,也不是。”吗?
“但后来转念想想,她并非个例,只是典型,她比你更能适应这落寞的城市,因为她身上映射出来的不是萃这个人,而是这座城市最平凡的样子。”
…………
“没有急切的任务,没有无时无刻的危机,只有繁杂的琐碎,为五斗折腰的身影,和苦中作乐的诙谐,玲,你必须适应,这平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