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对自己的记性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这个老师是最近才来这里任职,但我还是可以认出来,只是,早退这件事……
“唉?我还以为爷爷有和如月老师说。”
这确实是我的疑问,毕竟是大清早从那个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的人,按照那位的古板性格,绝对不会在工作交接上出什么常识性的问题。
“她的确说过。”
“那……”
难道是新老师的新玩笑吗?
我似乎刷新了认知中对教师的认识,竟然有时间打电话骚扰女学生。
“如月老师最近记性有点不好,我是代她来向你问候的,花茶同学身体还好吗?”
平和的声音掩盖起我的臆想,这大概也算正常的电话,虽然想给他回一句“早上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我可什么事都没有”但身体还是拒绝了这么不礼貌的言语。
“还好。”
最终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
“那还是要保重好身体啊。”
说着这很像结束语的台词,平和的教师似乎并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外面枝头的花已经不剩多少了啊。”
这若有若无的感叹令我下意识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窗户,但是很可惜在这里对应的院子里并没有白樱市特立独行的樱花树,所以我只是回了句“是吗?”来回应。
“听说明天这里的花又会有一样的轮回是吧?”
好像随意一样问起了很平常的问题,虽然感觉他和我这么个学生聊起天有些怪,但我还是继续回应。
“确实,大概会在深夜的时候掉完最后一片花瓣,然后在某个时间所有的花再次一齐绽放。”
“你对这些花很熟悉?”
“并不是,这是父辈教与我的知识。”
事实上,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和其它白樱市居民不一样的世界,也就是这个大宅子里,这里除了樱花树外几乎什么都有,直到国中时发生那件事情,希望我得到成长的爷爷才将我送到外面去学习。
那时的我第一次知道比起大宅子里多彩的颜色,外面的世界就像是染上了重病一样的粉,飞舞的花瓣就像是漫天飞舞的怪物一样,亦或是飞溅的鲜血。
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恶心。
“…抱歉,你有在听吗?”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平和的声音,我才发觉自己因为过于沉迷从前而没在意另一头的老师。
“那个,刚才没听清楚……”
我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控制在不好意思的程度,另一头却没再传出声音,不久听筒才传来忙音。
这是?这玩意坏了?
我稍微感兴趣起来。
正要动手拔掉电源时,那个话筒又一次响了起来,不得已将伸向电源的手转向。
“这里是花茶淋。”
急躁地将地址说出实在是没有礼貌,但这其实是在对于刚刚在“是否拔电源”的那个我的悔恨。
直到我冲动地说出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无礼。
老师的问候已经过去,那还知道我电话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哦哦!这里是百合尚取!”
我终于是松了气。
“有什么事吗?”
如愿避免了挨骂的我这时可谓极其放松,所以对百合也没有过于在意。
“哈哈,也没什么,我向老师要的电话过来问候的。”
她这奇特的说话方式有些怪异,但确实减少了一些没必要的话题,我稍微对这样说话的她有些满意,或许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在我面前,可以让我把无法表达的丑恶摆在面上。
——我对着不知身处何处的她慵懒地翻了一个白眼。
“那听到我这么有气势的声音是不是安心了。”
“嘛,确实安心了。”
不知道电话背后的百合是什么表情,但机械合成的音色总有一种并非以往见到的百合会说出的聊天方式。
印象中的少女是开朗的笑脸,说话的趋势也总是在把握某种距离,和现在这种忽快忽慢的情况完全不同。
我稍微感觉这样的百合有些奇怪,可能原因是第一次接到电话产生的错觉,这种情况在第一次与爷爷用座机交谈时也出现过,当时还被取笑是拿声音认识别人。
比起那个,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还占着时间的尚取才是最奇怪的,恍惚间产生了朦胧感陷入沉默的漩涡,寂静的感触和周围的世界交融,与我电话的人仿佛是地狱的死神,然后——
嘭。
并没有听到声音,只是我的幻觉而已,房间里亮堂了起来,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聊起天的时候距离一个小时还挺久,没想到和人聊起来真的可以和书上说的一样快速流逝时间。
“真是可惜,我还希望今天会和以前不一样呢。”
这种长时间停止之后又说出这种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是个人都会生气
对方语句的表述却更多像是预知未来。
我现在的情感和她说的一样和从前没有区别,但这种情况的根本不应该是在我身边待久了摸透了我的性格才会出现的必然吗?
先不管这种疑问,对于我来说这种夜晚有灯光照耀的时间并不长久,等到这种时候需要做的事情却有一大堆。
“那就期待明天会有变化吧。”
座机的固定位置不符合需要走动完成的一系列事情,说出这句话的原因也和总结没有区别,意义上是挂断电话的请求,异常沉默的少女却似乎有会错意的倾向。
“你在生气吗?花茶……”
“并没有,百合女士。”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少女的笑声。
2
吃过晚饭后,他独自走出家门。
在父亲的注视下,跨过距离城市十分遥远的台阶。
这种台阶如果是在下雨天会因为雨水的浸透而将青苔润湿以达到让人摔跤的目的,而在这里摔跤最轻也只有重伤一途,所以从小时候起,他就非常小心。
他所住的地方有如古代皇帝临朝的现场,从这里看下去依旧矮小却又庞大的建筑群们又像是一个个朝拜的臣子。
白色的云是文人冠,粉色的樱是朝服,当时还年幼的他不止一次地为能在这里俯瞰“群臣”而自豪。
他慢慢走下去,马上到了为了不显得山路陡峭而由父亲自费修建的蜿蜒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