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一手握着茶壶握把，往杯子里灌了茶水，随后大口的喝了起来。
“早春这种天气喝热饮就是舒服啊，你说对吧师尊？”
闫冰清缓了一缓，嗯了一声，她的眼皮微不可察的拢了拢，除非有人一眨不眨的牢牢盯着，不然根本无法发现，这就是剑尊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不过巫山还是轻易的察觉到了，他更想笑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笑，毕竟现在的他跟闫冰清还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要是真笑出来了估计会被一剑挑下楼去。
楼外的雨随着风吹，换了个方向打落，闫冰清的眼神在茶水和巫山之间来回转动了几次，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情此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由头，所以最后都变成了欲言又止。
不过巫山倒是瞄瞄闫冰清的眼神就明白了——那双宁静的仿佛落着雪的漆黑眼眸。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是摸鱼被人打扰了，想赶又不知如何赶的心思。
不过知晓归知晓，巫山并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他伸出食指，发出灵力点着了露台旁的吊灯，冷寂的阁楼泛起暖黄色的光，照凉了闫冰清那清冷的侧颜。
这少年有些太我行我素了。闫冰清缓缓放下茶杯，她想好该怎么赶人了。
可当她将视线全部落在巫山身上的时候，却看见一只兔子。
等等……兔子？
闫冰清看到巫山掏出一只缝制的雪白兔子，长的跟一团刚打出来的麻糍一样，耳朵长长的，眼睛用两颗纽扣缝上，没有嘴巴，尾巴是搓成的毛球。
“师尊新年快乐。”巫山将那只兔子递到了闫冰清身前。
闫冰清心中泛起一阵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接了。
摸起来很软，发出淡淡的玲草气味，应该是塞了香囊。
“……这是你做的？”闫冰清问。
在得到巫山肯定的答复后，闫冰清心中古怪感更盛。
这个小东西做的很仔细，大概只有十分心灵手巧才能制作完成。
“很精巧。”闫冰清说，“不过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闫冰清将那只软乎乎的兔子玩偶放在扁桌上，轻轻一推，兔团滑回了巫山面前。
巫山看到闫冰清周身散发着寒气，这并不是比喻，而是写实，灵气化为实质存在的冰冷白雾弥漫在其周身。
明明巫山离闫冰清就一两米，却有种仿佛被拒离千里之外的错觉。
“我很感谢师尊收留了我。”巫山将兔团推了回去，“我希望师尊能够收下。”
闫冰清在兔团回来的一刻就将其又推了回去，无形的灵力将其吹落巫山怀中。
“我只是为了还你父母的人情。”
她面色平静的转过了身，背对巫山，话语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言下之意，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只是巫山并没有见好就收，眉眼间流露出些微笑意，眼底沉淀着久远的怀念。
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冰冷，固执，不近人情，像一柄溢满寒霜的剑。
“可是那我和想送师尊礼物并没有关系。”
巫山将团状兔子放在扁桌上，拍了拍它的脑袋。
“以后在师尊这里要乖乖的哦，要是惹师尊不高兴了可能就会被从楼顶丢下去呢。”
说完，巫山慢悠悠的走到了楼道，身影渐渐的下沉，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喜庆欢快的歌谣。
直到阁楼再次寂静。
闫冰清想给自己倒杯茶水，却发现已经不太热了。
她放下茶壶，将目光望向了扁桌尽头的那只兔子。
兔子趴在扁桌上，纽扣状的眼睛呆萌的盯着闫冰清。
闫冰清从地板上起身，弯下身子去抓那只兔子。
她洁白修长的手指将兔子握在了手中。
随后她往露台走去，明黄色的灯光照着天空中坠落的雨丝。
闫冰清在露台站定，视野内是漫漫群山。
她将手伸出了栏杆，在满世界的大雨持续坠落三秒后，松开了手。
兔团开始下落，在变换的景色中翻越一层层阁楼……
底楼，巫山捧着双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兔子玩偶。
雨幕中他看着手中这只被丢弃的玩偶，并无多少意外。
只是，这一世师尊好像变得更加固执了。
回溯后的世界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巫山心里早有预料，时间是一株盘根错节的巨树，是最浩大的迷宫，有无尽繁衍的分岔。世上没有两片同样模样的叶子，哪怕是斥诸万象、机关算尽，也绝无可能穷尽所有过去未来。
不过不要紧的。
巫山摸了摸兔团的脑袋。
世界只存于我眼中。
……
巫山回到住所时，发现门并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
他一手捧着兔团，正想伸手推门时，一只洁白的手从门的缝隙中钻出，一把握住巫山的手臂，将其拽入屋内。
巫山被推倒在地，没有点灯的房间内，巫山透过门缝外晦暗不清的天光看见一名少女压在他的身上，一头紫发如溪垂落，侧颜在光影明暗间美的有些惊心动魄。
“紫荒，要是血渴犯了跟我说下就好，用不着……”
巫山话还没讲完，就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闭嘴。”
那只柔软白嫩的手按在巫山的嘴上，带着冰凉的湿意。
少女俯下身咬住了巫山的颈侧，水洗般的长发倾洒在巫山的脸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屋外雨声渐大，愈加磅礴，昏暗的屋子内只有雨声回响。
许久，巫山身上的少女松开了嘴。
应该是结束了，被吸了这么久的血，巫山感到十分疲惫。
他推了推紫荒：“差不多准备歇息了，回你自己的屋子去吧。”
紫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附在巫山身侧，深深的吸了口气。
巫山被弄的有些痒，侧过了脑袋，却被紫荒一把按住。
“不对。”紫荒喃喃自语。
巫山说：“什么不对。”
他看见紫荒用一种微妙的神情看着他，那神情似有厌恶，又带着奇异的渴望。
巫山趁着紫荒思索出神的空隙，站起了身，喝了点水过后，就往床榻走去。
“有什么事回去慢慢想，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嘞。”
巫山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可还没等他神游天外，就被什么东西搂住，耳旁感觉到温拙气息。
巫山睁开眼，就看到紫荒那对宝石般的双眸幽幽的望着自己。
“真奇怪，明明已经摄取了足够的鲜血。”
“所以呢。”巫山有些无奈。
“可是你的血好香。”紫荒的脑袋又靠近巫山了一点，“我能闻见你那血管透过皮肤散发出的阵阵诱人香气。”
“……要不你再吸点。我就透支透支，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去睡觉。”
“可是我已经摄取了足够的鲜血。”
巫山没有再说话，他合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紫荒靠在巫山的旁边，幽幽的，不断有令人安心的气味传来。
她发现心脏里那种鼓噪的感觉渐渐散去，舒适的睡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屋子外面是倾盆大雨，雨水尽数被拦在砖瓦，顺流而下，没有一颗会落落进来。
久违的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