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如今的日常,那大概就是————平淡且简单。
虽然还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但已经可以勉强的和他用手势交流了呢。
他几乎每天都会出去打猎或者钓鱼什么的,但每周总会抽出那么一点时间去城里。
因为他的这间房子并没有盖在村里或者城镇旁,而是建在了离我昏倒的那个森林不远处的空地上。
所以虽然打猎很方便,但去售卖毛皮之类的东西就会麻烦一点了,因此几乎都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拿去城里卖呢。
而每次在这天之后,几乎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他会给我从城里带来不少东西呢,虽然我并没有向他要就是了。
小到各种发饰、小玩具、零食(虽然我真的对发饰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大到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比较贵的那种衣服(因为和他那种又粗又破的猎人服装相比,实在是精美过了头)。
久而久之,在他的鼓励下,我也会像他提出一些自己的要求了,当然,代价就是帮他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也是很乐意帮他做饭的。
每次都能吃到那种撑到站不起来的状态,试问谁不喜欢这种捧场的食客呢?
当然,我也在保证保质期的同时,改良了一下他吃的那种熏肉干和黑面包,让他即便去狩猎的时候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
时间就这么平淡的溜走了,按太阳升落来算的话,已经过去一年了。
这是某一天早上,他照例的背上那高高的一箩筐的皮草和各种兽牙之类的。
“[我出门了。]”
他这是要出门了吗?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想让他去的我,于是用着担忧的看着他,并拉住了他的衣服。
“[……这是寂寞了?我会很快就回来的哦?所以好好在家等我。]”
绝对在说什么很失礼的事吧?可恶……
“[嘛,这次也只会稍微出去一天哦?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家伙举起了一只手指,是说只出去一天吗?毕竟他也是会有那种一出去好几天不回来的时候呢。
但总感觉这家伙在误会什么,他的手一直在我的头上摸个不停。
虽然还是很不安。
但……我还是放开了手。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喂喂,想要玩女人就去寨子里找那些家伙去,这家伙很值钱。]”
听不懂。
“[嘛,虽然不能动她,但‘玩一玩’是可以的吧?我会好好给她治疗的。]”
听不懂。
“[恐怕都已经吓傻了哦?把同居人的头颅摆在别人的面前这种事,恐怕只有你们才会做,还真是畜生呢。]”
听不懂。
……我的身体一直在发抖,那并不只是害怕。
那些家伙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把他杀了?
如果只是人贩子,那把我们都绑走不就好了?
为什么……我还没报答他,我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
当他被五花大绑的丢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恐怕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即便家中的食物还足够我吃上一段时间,但我还是很担心他,当我正准备去找他的时候,他们把绑着的他丢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
但……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哪怕是贞洁我都能交给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我愤怒的怒骂着他们。
“唔诶?呕……咳咳咳……哈啊哈啊……”
腹部被狠狠来了一拳的我,蜷缩在马车上,痛苦的打滚。
抱歉呐……我太弱了,连帮你喊冤也做不到呢……抱歉呐……
即便哭喊、叫骂也只会招来拳打脚踢;
即便尝试逃跑也只会被打的更加厉害;
即便试图自杀也只是被救活之后手脚全部被束缚了起来……
虽然他们并没有侵犯我,但————
他们把那些试图帮助我的孩子们,带到我眼前,在我眼前把她们给————
我忘不掉、忘不掉她们那绝望的眼神,
于是我再不挣扎了,
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的、成为了一具活着的玩具。
我愤恨着、但也只能在心中怒骂,
或许是害怕还会遭受那般的毒打,又或许是害怕那些与我相关的孩子们再次遭逢不幸;
我祈祷着若是得不到救赎,那便来人把我杀了吧,
我已经不想再看这炼狱一眼了……
我……也变得胆小了呢……
我快要疯了,
昏暗的地牢里,
无法计算日期,
而这儿除了我也并无他人。
环绕我的,就只有那些家伙的丑陋嘴脸而已,经常会有一些大腹便便的家伙跟着他们前来这里,在这时,他们的态度就会180°大转变。
看着他们那种几乎和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的动作。
嘛啊……我也能明白,我啊,很明显在被“估价”呢……
绝望啊、愤怒啊、悲伤啊,
好像都不存在了,
我仅仅是在机械般的活着,为了某个目标在活着。
这种日子又持续了几天,直到这绝望终结的那一刻到来。
那是一如往常的一天。
而那些家伙甚至不给我送饭了,但我也没什么意见。
就这么饿死也算是好结局了吧?
起码不会再有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了。
然而上天就像给我开玩笑一样。
我竟然就这么获救了?
那一天,影响了我一辈子的男人出现了。
仅仅只是两下,
就把我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铁链给斩断了,
被他抱着出了地牢的我恍惚着,
看到那些被侵犯后还活着的孩子们,
看着那些没有活着等到这一天的孩子们,
我反倒没有哭泣。
为什么呢?
是我比较冷漠吗?
啊啊,原来如此啊……
我摸到那男人腰间的短刀,
瞬间明白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我几乎以一个并非正常人类会去做的姿势从他的怀里跌了下去,
即便是摔到地上也无所谓,
我拿到了那把短刀!
这几乎是我现在最快的速度了,
这几乎是被本心驱动着的行为了,
对不起,这是我自私的行动,对不起。
我在心里对着后面的男人道歉。
面对着已被五花大绑,和当时的他相似处境的头领,我露出了释怀地笑。
“[你、你要干什么?]”
那个杀了他的混蛋发出来颤抖的声音。
死吧!我毫不犹豫的把刀刃刺入了他的胸膛。
或许他求饶了,但那关我什么事?他或者她们不也求饶了吗?他们放过他们了吗?
死吧!死吧!死吧!……
像是在泄愤,但现在的我无比冷静。
尽管他也被我的行为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的他,马上冲过来想要将我拉开。
我索性丢下了刀,宛若狼狗一般扯住了那个一直折磨、向我施暴的那个有着施虐癖的、会治愈魔法的魔法师。
我可不像他们,我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在那个男人抓住了我的同时,在他同伴的注视下,我咬住了那个魔法师的喉咙。
啊啊,即便强如魔法师,只要被绑住手脚,不也是待宰的羔羊吗?眼看着她因为窒息而昏死过去
我终于松开了嘴。
我……我……
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痛苦吗?
伤心吗?
悲哀吗?
愤怒吗?
大仇得报而因此开心吗?
貌似————都没有,
只余下空虚了,
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就这么、我就这么又一次丢脸的晕倒了。
再次醒来,就已是在一个干净又整洁的马车上了。
“终于醒了?”
中国话?
咦?!这个男人难道是地球来的天朝老乡嘛?
我震惊于眼前男人所说的语言,一时失语。
“明明刚刚还在那么愤怒的嘶吼着,怎么现在却不愿意开口说话了?”
他的笑容让我感觉难过,因为总让我想起死掉的他。
“……不是……不是的……”
我低下头,泪水不禁的流了下来。
就这么无言的让马车行走了一段时间。
我终于鼓起勇气,用近乎哀求的态度企求着他:“求求你了……可以帮我、帮我一个忙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帮帮我吧!”
我那卑微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答应了会帮我,只不过本来就是因为接取了别人的委托才来清缴这个土匪基地的,要先把其他的人先送到城里。
我当然没有意见,事到如今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了……
我寻着那记忆中他曾带我走过的路,带着那个名为亚瑟的勇者以及他的队伍,一起前往那个伤心地。
“已经白骨化了……”
修女模样的少女怜悯的说道。
是啊,他、活生生的他,已经化作白骨了呢。
我伤心地把他的遗骸拾起,
葬在了我们一同生活过三个月的那片空地。
或许是于心不忍,
又或许是出于信仰,
总之那个看着像僧侣的女孩给他施加了净化魔法,让他得以摆脱冤死的仇恨,不至于化作名为恶灵的魔物。
“抱歉啊,就这么死了。”
被召唤而来的他略带歉意的说道。
虽然很在意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他说话我听不懂而,死掉了之后我却能听懂他说话,但,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名字?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他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一如当时他出门时。
我自责的哭了出来,因为我发现了他包里装着的那些衣物……都是给我买的。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话。
“嘛、嘛,不要哭了,这样我就不能安心的升天了哦?笑一个嘛……”
他摆出那个他很擅长的鬼脸,试图逗我笑。
真是的,到最后了还要搞怪,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说真的……能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和你相遇,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我真的没有责怪你。”
他抱住了我,尽管只是轻飘飘、没有质量的灵体。
过了一会儿,他转向亚瑟说道:
“还请阁下帮忙照顾一下她,她是那种放着不管的话,很容易钻牛角尖的类型,所以————拜托了。”
只是灵魂的他朝着亚瑟深深的鞠了一躬。
尽管我们还想再聊上一会儿,但那位修士模样的女孩表示如果再拖下去,对他的灵魂不好,于是他也只好和我们道别。
“诸位,无论是你们拯救了她,还是将我从这泥沼中解救出来,我都十分感谢。
而你,我一直将你视作我的妹妹,这一点未曾变过。
所以请幸福的生活下去吧,一定要幸福到我会嫉妒到活过来的程度哦?”
他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就像是光粒一般的飘散。
拜托,那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啊!明明都到最后关头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喊了出来。
但————
“我一定会非常幸福的!我一定会让你嫉妒的活过来的!非常感谢你的照顾!”
面对着消散的他,我微笑着流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