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荷叶的酒疯终于清醒了，他推开门后，只见家里众人都在打扫院子，这让他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
“爹娘，还有小妹，文慧，我城里来了木工活儿，可能要出去几天，跟你们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不知我的去向。”
荷父威严的瞪了瞪荷叶上下，“你小子，早该这么自觉了，这年头，到处都乱，不勤快一点，拿什么维持生计。”
“爹教训得是，那我走了啊。”
荷叶背着一个简单的布包，就这么潇洒的出门了，角落里望着这一切的文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荷花都看在眼里，她上前来拉着嫂嫂的手，哨声道。
“我哥他走了倒好，省得有人在家打你。”
文慧眼眶湿润一片，这个家里，真正关心她的，似乎只有这个小姑子。
“荷花，昨天谢谢你拦着你哥。”
荷花愣了愣，她第一次见到嫂嫂在自己面前落泪。
“嫂嫂，以后我哥打你，你就躲在我身后，他不敢打的。”
“好……”文慧哽咽到有些不能自已。
“荷花你干什么呢，你不干活儿别打扰你嫂嫂啊！”
远处的荷父对着这边随意的吼了一声。
荷花赶紧拿着扫帚一阵胡乱的横扫，“爹！我在干活儿呢。”
下午的时候，天变得有些冷了起来，荷花闲来没事，就绕着自家后院的一条小路，一路来回跺脚给身体产一些热祛寒。
待行至一处隐蔽的树林，荷花突然注意到了自家嫂嫂的身影。
定睛看去，此刻她正依偎着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身旁，二人甜蜜的靠在树干上，互诉衷肠。
荷花轻手轻脚，绕着角落一阵摸索前进，随后停在了一处栅栏的石块后面，保证不会暴露目标后，她聚精会神的偷听了起来。
“他昨天又打我了，扯着头发一阵乱拽，很疼很疼……”
“是吗？打媳妇的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小慧你放心，你等我考中了举人，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再忍耐忍耐。”
正在偷听的荷花一阵心惊肉跳，嫂嫂竟然跟别人悄悄的好上了，她脑子里现在很乱。
该不该告诉哥哥？以哥哥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很可能会打死嫂嫂的吧。
不行！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刻，荷花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很快，她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这里。
正月初五，桂娟和哥哥桂平赶路到达了两百多里外的和州城常府，也就是兄妹俩姐姐桂竹的夫家。
这夫家算是远近有名的书香门第了，家里面都中过举人，甚至常父现在就是和州州丞。
“伯母，姐夫。”
兄妹俩非常礼貌的对着姐姐娘家人打招呼。
常顺对着兄妹俩笑着摆摆手，“是你们啊，进屋子来坐。”
一旁的常母也跟着慈祥的点了点头，“孩子们，进屋子来坐吧。”
桂娟大大方方上前一步，“好嘞，我们是来看姐姐的。”
身后的桂平也激动的附和，“是啊，听说姐姐快要生了，情况怎么样？”
常顺抚了抚胡子，面色很是喜润，对着兄妹俩作了一揖。
“叫接生婆来看过，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你们两个正好来照顾照顾她，下人笨手笨脚的不靠谱，我平时要去书院读书，家母腿脚又不便，只能辛苦你们了。”
桂娟、桂平兄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自家姐姐自己不来照顾，还指望谁呢？
“姐夫，你放心吧，包在我们兄妹身上了。”
“哈哈，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安心去书院读书了，你们快上楼看看你们姐姐吧。”
看样子，常顺是早就想离开常府了，苦于要照顾有身孕的发妻，这才不得脱身，没一会儿，常顺便出门去了。
兄妹俩也没多想，告别常母后，二人没管一路上示好的下人，他们径直上楼去照顾姐姐了。
二人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便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又毫无血色的脸。
按照道理说，怀有身孕也不至于气色这么差才是。
“姐姐，你是怎么了？”
桂娟一脸焦急的跑到床尾坐下，她将手伸进被褥中，摸到了一双冰冷的小脚。
床头上病怏怏的桂竹惨淡的笑了，眼中泪水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
“小弟，小妹，幸亏还有你们来看我，要不然……姐姐得死在这里……”
兄妹俩闻言一惊，片刻后，桂平愤怒至极，猛锤墙板。
“岂有此理，他们狗眼看人低，不就是瞧不上咱们这些乡下来的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想高攀常家呢。”
桂娟用手不断揉搓桂竹的双脚，一脸急切的问道。
“姐姐，这些日子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桂竹眼中闪烁泪花，慢慢的回忆这些时日以来的痛苦遭遇。
“为了让我生出男孩，他们请了巫婆来养哪吒胎，我吃的东西全是死人贡品，都是为了养肚子里的小鬼，咳咳咳……”
顿了顿，桂竹眼底几乎布满了血丝，歇斯底里的低吼。
“呸，这人面兽心的常家，这鬼胎一生下来，我就会死！”
“什么！”兄妹俩闻言顿时惊慌失色。
许久，二人惊魂未定，细心的桂平忍着杀人的冲动，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养鬼胎，这一胎没生男孩，继续生就是嘛，这样做，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桂竹闻言，发出了一阵悲戚的笑声。
“呵呵呵……他们常家作孽多了，城中的道长说，以后只能生出女孩，常家怕断香火，所以找了歪门邪道。”
“王八蛋！”
桂平不能接受自己姐姐成为了别家的生育工具，利用完就去死，这深深的愤怒唤醒了他作为男人的血性。
“姐姐，我去杀了这一家狗砸碎。”
“哥，我也来帮你！”
桂娟难得一改平日里的淘气，她一脸恶狠狠的表情，这是真生气了。
“慢着！你们两个不要乱来，千万不能杀人。”
眼见弟弟妹妹要为了自己的事情杀人，生性善良的桂竹害怕得连连摆手。
“姐姐我不用你们来照顾，你们在这里只能看着我死，别无他用，你们快去请个道长来，或许还有转机。”
兄妹俩一听立马就犯难了，桂平更是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姐姐，请道长，这也得花钱啊，咱们没钱，不如，把那老太婆杀了，然后打包财物，带着你去找道长，现在常忠常顺都不在家，我觉得可行！”
桂竹微微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导起来。
“咱们是老百姓，心得向善，不能杀人，再者，家里面那么多下人，你杀了人，逃得掉么，更何况我现在还走动不了，最后还是会被官府抓住的。”
兄妹俩觉得桂竹说得有道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我们就去试试运气吧，看看能不能请来道长。”
“嗯，不必强求，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就好，姐姐等你们回来。”
正月初八，一个雨夜，常家宅子忙了起来，根据常忠的吩咐，下人们跑来跑去。
产房外，常顺在一旁恭敬的陪站，常忠威严赫赫的坐在堂房中央。
“你小子，读书读不好，到处去沾花惹草弄女人，死了多少人命，要不是你老子我保你，你可能人头不保啊，你这小子真是个丧门星，生了你常家真是倒了血霉啊，要是常家绝了后，我还怎么向祖宗交代！”
听着父亲的训斥，常顺只能缩头缩脑的杵在身侧，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爹教训的是。”
“老爷，您就别生气了，别跟儿子一般见识啊。”
常母挪动不便的腿脚，来到了常忠身前，一脸的哀求。
“哼！都是你惯着他了，现在惯成了一个废物。”
彭……
巫婆一脸兴奋的推门走了出来。
“哈哈哈，这哪吒胎养成了，去牵一头黄牛到院子来，再把少奶奶背下楼去。”
常忠环视左右，闷哼一声，“你们还不快去照着婆婆说的做。”
周围下人连忙弯腰称是，“是，老爷。”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牵来了一头老黄牛，奄奄一息的桂竹也被折腾的背了下楼。
巫婆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少奶奶趴放在牛背上，把绳子给我，我来牵牛。”
“是。”
下人们一一照做，巫婆牵着黄牛驮上桂竹开始在院子里转圈，嘴里还在念叨着一些古老隐晦的咒语。
不经意间，牛背上淌出了一大滩血，院子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甚是恐怖吓人。
因为剧烈抖动摇晃，桂竹已经被折磨得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常忠见此却急了，他上前几步，凑近巫婆，哨声问道。
“婆婆，这……没事吧，会不会一尸两命？”
巫婆嗤笑一声，信心十足的道，“放心吧，绝对能把孩子生下来。”
“好，好，好。”
常忠松了口气，静静的退到一旁不再打扰。
“快，拿把剪刀来，再弄个装满热水的大盆来。”
巫婆招呼着下人，等工具上齐后，她停止了口中念叨着的咒语。
巫婆拉停老黄牛后，随即拿起剪刀，把盆正对着放下，开始接生。
随着剪刀剪开桂竹的血肉后，无尽的痛苦，让她最后吊着的一口气也跟着去了。
她死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死了，她承受巨大的痛苦，甚至都没有力气叫一声出来。
滴答滴答……
盆里的水变成了猩红的血水，腥臭味越来越浓，很快的，就是一阵婴儿啼哭声。
“哇哇哇……”
“生出来了，是个男娃！”
“太好了！太好了！我常家有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