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这都还没有打过来,耶律延禧就已经在安排跑路的事情了。
萧道宁叹息一声,脸色决绝的跪下请命。
“陛下,金兵就在眼前,带着皇后娘娘我们是跑不掉的,自古有言,长嫂如母,而臣的长姐,于臣来说,远胜过母,陛下可乘快马带精兵南下,臣这一次或许不能陪同陛下南巡,请陛下赎罪。”
赵王耶律习泥烈鼻子一酸,眼含热泪。
“父皇,儿臣愿留下来,鼓舞士气,为父皇断后,父皇快快移驾!”
耶律延禧心里一阵悲凉,尽管万分不舍,他还是决定要抛下镇州城内的一切。
他绝对不能被金人俘虏,受辱事小,失节也是小事,面对这些野蛮粗暴的女真人,他最害怕的就是小命不保。
只要他不死,他就可以重整旗鼓,席卷重来,没错,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那好吧,国舅、赵王,你二人执意为大辽社稷挥洒热血,朕心甚慰,切记,为了我大辽皇室的体面,宁可死战,你们也不能被俘!”
“臣(儿臣)遵旨。”
片刻后,耶律延禧火急火燎的乘上快马,又调走了仅剩的三千精锐骑兵,大军风尘仆仆的疾驰出南门逃命去了。
尽管有所心理准备,可当耶律延禧真正丢下妻子亲随而不顾,在他们的面前狼狈逃走时。
萧道宁和赵王耶律习泥烈心中,只剩下失望,还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能追随耶律延禧到今天的,都是他的死忠,而最为忠心的他们,却迎来了这么个结局,真是令人唏嘘。
“王爷,城中尚有两千步卒,以及一千蒙兀室韦部落的新兵,正严阵以待王爷军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萧道宁还是选择将抵抗与否的决定权交给辽皇室成员。
耶律习泥烈木讷的点点头,随口应道,“本王不通军事,还是去守着母后吧,舅舅,城中军士由你全权指挥,是战是降只看舅舅心意,不管如何,本王都不怪罪你。”
萧道宁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臣誓死不降!必与金兵死战不退,请王爷放心。”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舅舅。”
说罢,耶律习泥烈步伐轻浮的走向了萧夺里懒养病的寝卧,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母后,金人打来了,你……”
床榻上的大辽皇后憔悴的脸,惨白如纸,看起来很诡异,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
耶律习泥烈最终确认,嫡母萧夺里懒应该是得知了金兵来犯的消息后,不愿受辱,最后选择了服毒自尽。
萧夺里懒虽不是赵王的生母,可赵王心中对她的尊敬却远超过了生母,拥有殉国勇气的皇后,真是一个伟大的女人。
“想我等堂堂七尺大辽男儿,却无几人比得上女流之辈的忠勇,可悲可叹呐……”
耶律习泥烈不得不承认一个有趣又残酷的真相,貌似他们大辽的皇室女子,历来都很传奇。
金国此次出兵仅仅派出了五千精锐骑兵,由完颜银术可全权指挥。
出兵目的就是根据辽内部卧底提供的准确情报,去突击耶律延禧本部,最好是能活捉这个传奇“长跑体育生”。
耶律延禧太能跑了,他全身的所有天赋点,貌似都点在了逃跑上面,就跑路的技术而言,完颜银术可自认为,只有宋国的太宗皇帝赵光义能同其比划几番。
“儿郎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此战一定要活捉狗皇帝耶律延禧,随我杀啊,我女真勇士天下无敌!”
完颜银术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眼底一片猩红,他疯狂的拍打马腹,冲在了大军的最前面。
女真骑兵们也确实算得上天下无敌,他们个个弓马娴熟,个个身躯虎背熊腰,金军骑兵凶悍的眼神中对战斗的渴望十分强烈。
一片黑压压的骑兵嗷嗷叫着高速冲锋,非常的有压迫感。
“杀杀杀!将军无敌!大金万胜!”
刚刚登上城头的萧道宁,就看到了城外如同钢铁洪流一般金军骑兵,顿时心里直犯怵。
“全军都有,准备迎战,死战不退,后退着斩,给我放箭……”
眼前金军骑兵已经进入了弓弩射程,萧道宁前脚刚准备下令放箭,结果下一瞬间,从城下便射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
萧道宁眼疾手快,急忙躲在一位士兵的身后,这才免遭一难,箭雨停后,他才发觉这名士兵身上插满了箭矢,模样死得不能再死,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城下的这还是人类吗?从绝望的仰射角度,竟然还能比辽军先一步张弓搭箭。
这意味着,金军骑兵在仰射角度的射程都远于辽军弓弩手,而且箭雨大部分都准确射在了城头上。
这太恐怖了,金军骑兵不仅臂力十分恐怖,而且还能保证精准打击。
还不待城头上的辽军士卒缓一缓,接着又是一轮接着一轮的箭雨射来。
片刻后,城头上惨叫连连,尸横遍野。
什么叫碾压,碾压就是从头到尾都被压着打,而且根本还不了手的那种。
太绝望了,萧道宁心乱如麻,求生欲望让他本能的逃离城头,向城内跑去。
失去了主帅的指挥调度,城头上的辽军一片混乱,士气很快就被打崩了。
紧接着还不算完,金军骑兵抵至城下后,挥舞九爪龙勾向城头上抛去。
很快,金军便分为两个战斗部落,一部攀爬城墙,另外一部向城内发射箭矢,两部配合紧密,十分默契。
完颜银术可最先登上镇州城墙,他开始毫不手软的清除城头上的负隅顽抗者。
他在辽军阵中来回冲杀,手起刀落,一劈一砍,尽是血浆迸射。
随后大队金兵攀援而上,战场态势逐渐明朗,辽军兵败如山倒,败局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又上演了人踩人的大溃败。
六月十七夜酉时,仅仅两个时辰,金军便轻易完成了对镇州城的绝对掌控。
所有抵抗者被屠杀殆尽,城中血流成河,成群的乌鸦和蝙蝠在城上空盘旋。
深巷里时而传出凄凉的哭泣声,百姓人家也不能免去灾祸,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萧道宁躲藏至城中井底,最终被金兵搜捕上岸。
金兵发现赵王耶律习泥烈时,这家伙正于临时行宫中上吊自裁,看着挣扎蹬腿的他,金兵将其给救了下来。
对萧道宁和赵王一番审问后,完颜银术可还是得知了他们的身份,而且也审出了耶律延禧的大致逃跑方向。
完颜银术可心情大好的同时,看向萧道宁和赵王的眼神都友好多了。
“两位只要助我活捉耶律延禧,不仅不会获罪,还会得到我大金皇帝的封赏,追了这么久,我也算是领会了这狗皇帝的逃跑本事,不使点手段还真拿不下这家伙,怎么,二位意下如何啊?”
萧道宁和赵王耶律习泥烈面面相觑,我们有拒绝的权力吗?
看出了他们的纠结,完颜银术可露出一个贴心的憨笑。
“嘿嘿,当然了,两位不配合也不打紧,我军中正好缺灯烛,二位身为皇亲国戚,想必提炼出的人油更多吧,嗯,能给我大金勇士照路,也是二位的荣幸咧。”
什么活阎王,耶律习泥烈和萧道宁哪里还敢推辞,当即就应了下来。
“将军,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好,好极了。”
……
六月二十八日,一路南下狂飙逃命的耶律延禧,在途中遇到了李乾顺的使者,这家伙请天祚帝前去西夏政治避难,扬言西夏皇帝会善待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掐指一算,这肯定有诈。
他从镇州南下不过十余日,这么快西夏人这边就有反应了么,不对劲呐。
想都没多想,耶律延禧就拒绝了西夏使者。
过了几天后,耶律延禧又收到了赵佶的亲笔信,正是邀请他去大宋避难的,赵佶在信中大肆强调宋辽之情谊,杨言会对耶律延禧以礼相待,绝对不会落井下石。
嗯……耶律延禧虽然混蛋,但他不傻,这赵佶不是跟阿骨打穿一条裤子的嘛,前面还北伐幽云来着,他去了大宋还有命活吗?
耶律延禧想通了,这两个老小子,全都不怀好意啊,朕这才刚刚南下没多久,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演都不带演的,八成是勾结金人来坑他。
耶律延禧当即断绝了去别国政治避难的想法,将目光还是瞄准了漠南。
“害,造化弄人啊,或者这里,将是朕的唯一去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