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年(金天辅七年),十一月七日,辽阳府皇宫大内,完颜阿骨打的寝宫。
此前的十月,阿骨打命斡鲁、宗望等率军继续于漠南追击天祚帝,并抽调完颜银术可返回辽阳府,带兵回师。
自九月以来,阿骨打就病重到难以维持每日高强度的军政工作。
至如今,完颜阿骨打更是直接躺在殿内的床榻上动弹不得,他脸色惨白,瘦得眼球塌陷,已经奄奄一息了。
阿骨打的年纪大了,常年带兵亲自征战他也落下了很多隐疾,又经常劳累,这导致他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一代枭雄,眼看着落幕在即。
“传,吴乞买、杨朴觐见,再传所有大金宗室殿外候着,立刻去。”
阿骨打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脑恢复了清明,意识到有可能是回光返照的他,立马准备安排后事了。
“是,皇上!”
几名护卫阿骨打十年多的亲兵,立即就领了命飞奔出皇宫。
约莫小半个时辰左右,一众人等全部集结到了大正殿外。
完颜吴乞买、杨朴根据阿骨打的旨意,单独入内觐见,而其余人等则是在殿外恭敬等候皇帝的召见。
一入大殿内,完颜吴乞买就跪地爬行至前,声泪俱下的道。
“皇兄,你不会有事的,大金还要在你的手上,继续发扬光大呢!”
杨朴一脸悲痛凑近,跪倒在了龙榻近侧,“皇上!臣为您寻了几位名医,要不要看看?”
阿骨打命左右侍女将自己扶起依靠在床首,尽管此刻他的身体十分脆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那股帝王的不怒自威,还是会令跪着二人不寒而栗的低下头。
“不必麻烦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杨先生,朕死了,大金以后会如何?”
杨朴连忙抬起头回话。
“皇上,大金的未来,在于南下掠宋,在此之前,最好活捉耶律延禧,再去打通西京道,宋国物产丰富,地大物博,金银珠宝,盐铁……什么都不缺,等我大金实力再壮大后,根本不用忌惮那妖女,我大金可将这些妖孽撵回妖兽山脉。”
阿骨打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而后脑海里思绪连篇。
为什么只是把妖族撵回妖兽山脉去,因为大金镇妖司的大祭司姜尚可不是很老实。
这小子暗地里没少跟宋国国内联系,希望宋国走海路接走他,可一直得不到宋庭的回复,他是个很不容易掌控的不确定因素。
而更可气的是,镇妖司之下宋人所占比例实在太高,如今宋金完全闹掰了,这些人个个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逃离大金跑回宋国。
你们都跑掉了,谁去收拾这些妖怪,身为捉妖师,就不能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吗?
只要能灭妖,在大金和宋国有什么区别?一想到这些烦心事,阿骨打就头疼不已。
“四弟,看来你跟杨先生在征讨宋国的意见上是一致的,这一点,朕很放心,朕死后,你们二人不可心生间隙,一定要君臣无猜,都好好为大金的江山社稷出力。”
完颜吴乞买跟杨朴对视了一眼,而后二人异口同声道。
“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同心戮力,拱卫大金江山社稷。”
眼下到了这个时候,阿骨打还是想要好好交代一下自己的好弟弟,有时候就怕聪明人犯错啊。
“王者之道,无非在于王道二字,为王者,施王道,布恩泽,肚量非凡,要有容人雅量,四弟,你一定要给所有忠心大金的臣公立功表现的机会啊。”
完颜吴乞买拱手,正色道,“臣弟明白,臣弟一定谨记皇兄嘱托。”
阿骨打满意的露出了笑容,接着声音有些疲惫的道。
“姜尚可,这个人很危险,你打算怎么办?”
完颜吴乞买皱眉思索片刻,眼中涌现出几分纠结,最后一脸狠毒的道。
“臣弟打算把小女嫁给他,若是他识相,则封爵加官,若是他不识相,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完颜吴乞买的狠毒正合了阿骨打的心意,他膝下无未婚女,所以这件事交给完颜吴乞买去做正巧合适,阿骨打神情轻松的朝两人摆了摆手。
“哈哈哈,好,好啊,有四弟在,朕就放心多了,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吧。”
“是,皇上。”
待金国大部分宗室人员入内后,完颜阿骨打强撑身体伫立床头,目光炯炯的巡视一众人,随后郑地有声道。
“朕欲传大位于皇四弟完颜吴乞买,朕一旦驾鹤西去,皇四弟完颜吴乞买立即灵前继位……诸位都是我大金宗室,是为大金国肱骨啊,一定要同心戮力辅佐新君,以成大金国的万世大业。”
龙榻下跪着的一众金国皇族宗室,有的眼露不甘,如完颜宗弼。
有的眼中尽是服从,如完颜银术可。
而有的眼神一片暗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完颜斡带和完颜杲。
场内更多的,都是随性使然,逆来顺受的,皇上就是大金国的一切,他亲口立的继承人,绝不可能再被推翻。
在一众人思绪万千时,完颜银术可率先伏地领命。
“臣谨遵皇上旨意,定辅佐新皇,以成万世基业!”
时局如此,已无更改可能,其余人只好纷纷伏地领命。
“臣等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万岁二字,阿骨打的神情逐渐变得恍惚,这世界真有什么万岁之尊吗?
厉鬼冤魂会随着时间磨尽怨念而溃散,而妖族中能做到千岁的都已经是超级大妖了,除非是神,才能真正万岁。
交代完皇位继承人的安排后,阿骨打情绪无比的低落,他冷声对众人下了逐客令。
阿骨打有自己身为一代英雄的骄傲,临死的窘迫,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众人退去后,阿骨打开始转移手中的兵权,一切调兵的虎符、大印,以最快的速度,和平手段交到了完颜吴乞买的手里。
并将选定继承人的圣旨大发天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政局动荡。
权利交接,是个极其敏感的政治问题,阿骨打想交给自己四弟一个稳定强大的大金国。
一切权利交接,十分繁琐,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完成,而在这段时间,陪伴阿骨打的,就只有皇后纥石烈丽花。
躺着的阿骨打,终于不用在肩负江山社稷的重任了,此刻他只感觉浑身无比轻松。
“呵呵,皇后啊,朕现在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啦。”
皇后纥石烈丽花依偎在阿骨打的怀里,笑着怼了一句,“不是还有我陪你吗,哪里是孤家寡人了。”
“哈哈哈!是啊……是啊……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