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特意放出风声到来州港,要亲自犒赏登莱水师,为宋军未婚士卒组织联谊晚会,张俊臣和他的登莱水师已经知道了。”
夏妖妖语气慵懒,而目光却锐利地锁住猫小七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圆的猫瞳。
“你递上来的特快情报,说张俊臣部因犒赏和‘联谊’之事,防备松懈,营寨依陆而建,抛锚连船……这些情报,都确凿无疑?”
猫小七的下巴被捏着,被迫仰视着夏妖妖,但那双猫瞳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燃起一丝兴奋的火焰,如同发现了有趣游戏的猫咪。
她甚至伸出粉嫩的舌尖,飞快地舔了舔自己的上唇,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近乎邀功的得意。
“陛下,臣妾……我猫小七的眼线,什么时候出过错?张俊臣那家伙,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在您面前抖威风、摆排场,他的水师现在日夜操练列队仪式,为的就是在陛下面前装装大宋王师的派对,登莱水师已经离港靠岸,将战船搁置在水寨里,一心一意的做起了表面功夫,哼,纸糊的灯笼,看着亮堂罢了,他们操练的岸上大营,连营寨的岗哨轮值图,我的人都给您画了一份呢。”
她扭了扭身子,示意夏妖妖松开手,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制服袖口里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纸,飞快地塞进夏妖妖手中。
指尖触碰到那带着小猫体温的绢纸,夏妖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松开手,顺势屈指,在猫小七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嘶——陛下!”
猫小七捂着额头,夸张地呲了呲牙,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记着小七……”夏妖妖逼近一步,微微俯身,几乎贴到猫小七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那敏感的猫耳。
“若情报有半分差池,或是后续接应出了纰漏……”她刻意顿了顿,看着那对猫耳因为她的气息和话语而敏感地抖动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带着点恶劣的笑意补充道,“朕就罚你……暖床一整月,不准下榻。”
猫小七的脸“腾”地红透,连带着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猛地向后跳开一小步,炸毛般瞪着夏妖妖,“陛下!您……您不讲理!”
那羞恼的模样,活脱脱一只被调戏了的家猫。
夏妖妖直起身,畅快地低笑出声,看着小猫局长难得的窘态,连日来的沉郁都散了几分。
“好好干活,小七。”
她拍了拍猫小七的头顶,指尖掠过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满意地感受到手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栗,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这片情报的漩涡中心。
身后,隐约传来猫小七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跺脚声。
刚走出枢机房那扇沉重的橡木门,一道火热的身段便带着一阵香风卷到了面前,堪堪挡住了去路。
“陛下!”
娇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醋意,一条蓬松柔软、色泽白如昭雪的狐狸尾巴在身后烦躁地扫动着,抖落了一些细小的雪尘。
军情总局副局长狐九玥,正双手叉腰,一张美艳绝伦的小脸气鼓鼓地仰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里此刻全是控诉,红唇噘得老高。
“您偏心!只去找猫局长说话,还……还弹她脑门儿!我呢?我这些天也没少熬夜整理登莱水师那些破船的图纸,您就不管我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配上那身圣洁的白裙,整个狐像一只误入凡尘的仙狐。
夏妖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只炸毛的小狐狸,眼底笑意更深,却也带着一丝无奈。
她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捏住了狐九玥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抖动的、毛茸茸的尖耳朵。
触感温热柔软,如同上好的丝绒。
“啊呀!”
狐九玥浑身一僵,像被捏住了命门,那点气势汹汹的质问瞬间卡壳,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呼。
她试图挣脱,却被夏妖妖稳稳捏住。
“朕的小九玥吃醋了?”
夏妖妖捏着那敏感的耳朵尖,坏心眼地轻轻捻了捻,声音带着戏谑。
“朕正要去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登莱水师那些船的吃水线、桅杆高度、可能的薄弱点……图纸都标注清楚了?”
“当……当然!”狐九玥的声音有点发颤,耳朵上传来的奇异触感让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努力维持着狐副局长的尊严。
“我……臣妾办事,陛下还不放心嘛?比那贪吃的臭猫还仔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瞄夏妖妖的脸色。
“放心?”夏妖妖挑眉,手上力道又加了一分,看着狐九玥漂亮的狐狸眼里瞬间漫上一层生理性的水汽,才慢条斯理地松了手。
“那就好,若出了岔子,朕就罚你……”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小狐狸面露期待地竖起耳朵,“……去给汐月的海藻园施肥一个月。”
“施肥?!”
狐九玥瞬间花容失色,一想到那滑腻冰冷、腥气扑鼻的海藻和淤泥,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条尾巴炸得更蓬松了。
“不要啊!陛下太坏了!”
看着小狐狸被吓得尾巴乱晃、泫然欲泣的可爱模样,夏妖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日筹划的沉重仿佛也轻了几分。
她伸手,安抚地揉了揉狐九玥的发顶,又顺势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好了,逗你的,乖乖守着家,等朕回来。”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狐九玥跺着脚、揉着耳朵又羞又恼的娇嗔,径直朝着御花园深处那片引了活水、终年不冻的“映月海池”走去。
狐九玥楞在原地良久,好几次欲言又止,见夏妖妖彻底远去后,气得不停跺脚。
“陛下,人家……哎呀!人家有身孕了呀,哼!你这母老虎真粗心,这都没发现……小青怀上的时候,你倒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真是的……终究是错付了呀!”
刚刚路过的小橘,抬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肉圆猫脸望着狐九玥:六六六,变脸不扣豆……
映月海池也算是汐月的娘家人资助建造的,前不久渤海海族中的数十位大妖,特地来了上京城了解汐月公主成亲的状况。
海妖们看到汐月和一位母虎妖成亲,大为不解,对方虽然是陆地上的妖皇,可实力却仅仅是八重天中期,不算特别强大,这样一来,海妖们完全看不懂汐月公主干嘛要跟夏妖妖成亲。
在汐月公主口中得知,女娲娘娘的帮助下,两个女妖也能怀孕后,一众海族大妖彻底沉默了。
原来是上面有神啊,还是创世的远古大神。
不过他们仍然搞不懂女娲娘娘为什么看中一只孱弱的母虎妖,想不通的他们,绝对不想了,费脑筋太累了。
该说不说,这些海族大妖们对海族小公主还是十分尊敬的,运用十几位八重天甚至不少九重天大妖的实力,怕汐月想家或者长期在陆地生活不适应,亲自为汐月打造了这一座栩栩如生的映月海池,乍一看去,真像一片迷你海洋。
虽然占地不到十亩地,但却在五天内便完成了施工修建,直接看得夏妖妖目瞪口呆。
而后夏妖妖也尝试过拉拢这些海族大妖,结果没一个对她感冒的,后来,这群家伙还是看在汐月的面子上,假装恭敬的尊称夏妖妖一声陛下。
这件事,让夏妖妖本来有些膨胀起来的小心脏,顿时碎了一地,大明任重而道远啊,大明还不够强大。
海池边,水汽氤氲,与寒冷的空气相遇,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流动的雾气。
池水幽蓝,深不见底,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临水而立。
大海妖汐月,深蓝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披散至脚踝,发间点缀着细碎的、天然形成的珍珠和贝壳,在薄雾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她只穿着一件似纱非纱、似绡非绡的深蓝长裙,裙摆无风自动,如同涌动的海浪,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和赤裸的双足。
她似乎正望着池水深处,周身弥漫着一种与宫廷格格不入的、来自蔚蓝深海的静谧。
夏妖妖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未靠近,汐月已缓缓转过身。
汐月的容貌带着一种非人的、惊心动魄的美,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眼瞳是深邃的蔚蓝色,仿佛蕴藏着整片海洋的秘密。
看到夏妖妖,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却足以令星辰失色的弧度,水中的汐月,真的很妖孽。
汐月未发一言,只是伸出纤细修长、指间带着薄薄蹼膜的手,轻轻抚上夏妖妖胸前的玄色软甲。
冰冷的指尖划过冰冷的甲片,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她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指尖灵巧地探入夏妖妖领口盔甲的细微缝隙,摸索了片刻。
夏妖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很快,汐月收回手,掌心赫然多了一颗龙眼大小、浑圆无瑕、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晕的珍珠。
那珍珠的光芒映在她蔚蓝的眼底,如同月光洒落深海。
“拿着。”汐月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像是从很远的海底传来,穿透灵魂般的空灵。
她拉起夏妖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颗还带着她指尖凉意和淡淡海水气息的珍珠,塞进夏妖妖掌心。
珍珠触手温润,一股奇异的凉意瞬间沿着手臂蔓延开来,压抑住了修习女娲娘娘功法而时时刻刻躁动的内心。
夏妖妖好想哭,自从修习了女娲娘娘的邪性功法,她很少有这般冷静通透了,重新回归了圣贤模式的她,真是超脱宇宙,妙不可言呐。
夏妖妖低头看着掌心的珍珠,又抬头看向汐月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
汐月妩媚的轻笑一声,微微倾身,靠近夏妖妖耳边,几缕深蓝的发丝拂过夏妖妖的脸颊,带着海洋的清冽气息。
“陛下,臣妾是不是很体贴你的龙体呢?”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很是挑逗人,不待夏妖妖回应,接着话锋一转。
“陛下,你要去来州,说不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别让那些凡夫俗子的血……脏了我的陛下。”
说完,她退后一步,深深看了夏妖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关切,有叮嘱,也有一丝属于深海霸主的疏离。
随即,她轻盈地旋身,足尖一点,如同一尾回归深海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幽蓝的池水之中,只留下圈圈涟漪,很快便消失在弥漫的水雾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真是一个磨妖的小妖精。”
夏妖妖握紧了掌掌中那颗温润的珍珠,冰冷的甲胄似乎也被它渡上了一层暖意。
“不对,有问题,汐月会读心术吗?朕也没给她说要去来州啊……嘶……朕对这些海妖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伫立池边片刻,最终转身,背影融入风雪弥漫的回廊深处,再无一丝留恋。
……
十二月的辽东,是真正的苦寒绝域。
朔风不再是上京紫禁城(皇城正式更名为紫禁城)里那种带着呼啸的凛冽,而是化为无数把冰冷刺骨的钢刀,裹挟着雪沫和冰粒,疯狂地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
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
大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起伏的丘陵如同冻僵的巨兽脊背,了无生气。
官道早已被积雪掩埋,偶尔露出被冻得硬如生铁的黑色车辙印,也很快被新的风雪抹去。
五千虎贲卫精骑,出了顺天府,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铁流,在女皇夏妖妖的率领下,艰难地跋涉在这片白色的炼狱之中。
人马皆披着厚重的白色毛毡斗篷,口鼻处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霜,挂在眉毛、睫毛和护面的铁甲边缘,沉甸甸的。
铁蹄踏碎坚硬的雪壳,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咔嚓”声,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寒风穿透厚厚的衣甲,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战马喷着响鼻,鼻孔周围凝结着厚厚的冰霜,原本油亮的皮毛被雪沫和汗水浸透,又迅速冻结成一层硬壳。
不时有战马失蹄,发出痛苦的嘶鸣,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被沉重的负担和光滑的冰面拖倒。
禁卫军虎贲卫的骑兵们沉默地下马,用力鞭打、拖拽,试图让疲惫不堪的伙伴重新站起,呼喝声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微弱而徒劳。
更有体质稍弱的战马,在极度的寒冷和疲惫中,前蹄一软,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口鼻溢出带血的泡沫,身体在雪地里剧烈地抽搐几下,便迅速被冻僵,覆盖上新的雪粒,成为这片死亡之地又一个冰冷的注脚。
夏妖妖端坐在一匹通体漆黑、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上,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她挺直的脊背如同标枪,仿佛感觉不到那能冻裂骨髓的严寒。
唯有她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泄露着这恶劣环境带来的压力。
虎贲卫统领萧楚河策马护卫在侧,他的脸同样笼罩在面甲之下,但那双露出的眼睛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风雪弥漫的道路和两侧死寂的山峦。
他麾下的虎贲卫,是帝国最锋利的刀锋,即使在这样的绝境中,依旧保持着沉默的行军队列,只有那偶尔投射向女皇背影的目光,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