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完颜宗翰率领五千多契丹汉人兵马向开州方向逃亡,种师道不敢大意,立马命令禁卫军虎贲卫萧楚河部的五千铁骑截杀完颜宗翰。
严令萧楚河务必要在其流窜到高丽境内之前,灭了这一股金兵残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楚河自知事关重大,片刻也不敢耽搁,立马率领虎贲卫五千铁骑带着十天的干粮,直接向金兵逃窜的方向追击去。
金军先行逃了两天,但完颜宗翰的大部全都是步卒,自然不可能快过骑兵,很快,双方在野熊岭遭遇。
野熊岭的风,带着辽东四月末特有的、混杂着草木萌发与血腥气的凛冽,呜呜地刮过嶙峋的山石与稀疏的枯林。
岭下,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此刻却成了修罗杀场。
五千虎贲卫精骑,如同一片沉默而压抑的黑色铁云,勒马立于谷地西侧的高坡之上。
玄甲在透过阴云的惨淡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幽芒,人与马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低沉的云雾。
没有呐喊,没有鼓噪,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凝聚到极点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铅块,沉沉压向谷地中央那支乱糟糟、如同受惊羊群般的队伍。
萧楚河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冰冷的面甲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那目光,如同盘旋于高空、锁定猎物的鹰隼,不带丝毫感情地扫视着下方谷地,那里是完颜宗翰仓皇东逃的队伍。
五千余人,说是兵马,不如说是难民。
队伍拉得极长,混乱不堪。
穿着破烂皮甲或布衣的契丹、汉人士卒,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疲惫,许多人拄着长矛当拐杖,步履蹒跚。
被驱赶的青壮民夫推着吱呀作响、装载着所剩无几粮秣的大车,眼神麻木绝望。
队伍的核心,是数百名还勉强保持着队形、穿着稍好甲胄的士兵,簇拥着中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正是完颜宗翰(粘罕)。
他骑在一匹同样疲惫的栗色战马上,身上那件象征都元帅身份的金色山文甲,此刻沾满泥污,显得黯淡而可笑。
他紧抿着干裂的嘴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坡上那片沉默的黑色铁云,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三天,仅仅比明军快了两天,这群如狼似虎的铁骑就追了上来,看着自己手下这些面黄肌瘦、毫无斗志、甚至拿着武器都在发抖的“士卒”。
再看看对面那如山岳般巍然不动、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铁骑洪流,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都……都元帅,明……明军,是明军的骑兵来了!”
一个契丹千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
“慌什么!”
完颜宗翰猛地扭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试图用暴戾压下军中的恐惧。
“列阵,都给老子列阵!长矛在前,弓箭手准备,盾牌,盾牌顶起来!”
他挥舞着马鞭,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将这群乌合之众聚拢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然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命令下达,回应他的是一片更大的混乱。
契丹兵茫然地推搡着,汉兵惊恐地试图寻找掩体,强征的民夫更是吓得瘫软在地。
稀稀拉拉的长矛歪歪扭扭地竖起,几面破旧的木盾被慌乱地举起,弓箭手的手抖得连弓弦都拉不满。
整个“军阵”,如同狂风中的沙堡,摇摇欲坠。
高坡之上,萧楚河缓缓抬起了右手,戴着铁护臂的手臂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虎贲卫!”
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号令,如同闷雷滚过山坡。
“万胜!万胜!万胜!!!”
五千铁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吼声汇聚成一股实质般的音浪,瞬间冲垮了谷地中金兵最后一点可怜的抵抗意志,无数金兵吓得腿软跪倒,汗尿齐流。
“冲锋!”
萧楚河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杀——!!!”
如同地狱之门轰然洞开,黑色的铁流瞬间涌动,五千匹战马同时发力,沉重的铁蹄踏碎山土,卷起漫天烟尘。
大地在轰鸣中剧烈颤抖,锋利的骑枪放平,如同钢铁荆棘组成的死亡森林。
玄甲铁骑组成的楔形锋矢阵,如同天神掷下的雷霆巨矛,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谷地中央那混乱不堪、脆弱如纸的金兵军阵,狠狠凿去。
“稳住!不许退!放箭!放箭啊!”
完颜宗翰目眦欲裂,拔出佩刀,声嘶力竭地咆哮。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金兵阵中飞出,软弱无力地撞在明军铁骑厚重的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如同隔靴搔痒,瞬间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
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轰——!!!
钢铁洪流狠狠撞上了血肉之躯。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胶着的厮杀,只有一面倒的、令人牙酸的碾压与撕裂。
噗嗤!咔嚓!
锋利的骑枪轻易洞穿破烂的皮甲、单薄的躯体,沉重的马蹄将试图抵抗的士兵和瘫软的民夫无情地踏成肉泥。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折断声、战马嘶鸣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黑色的铁流所过之处,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黄油,金兵那本就脆弱不堪的阵列瞬间崩溃、瓦解、融化。
一名契丹军官试图组织身边几十个还算完整的士兵结个小圆阵抵抗,口中高呼着契丹语。
“顶住!为了活命!给我顶……”
话音未落,一杆裹挟着巨大冲力的骑枪便将他连人带盾刺穿,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挑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士兵身上,瞬间砸倒一片。
那几十个士兵的抵抗意志瞬间瓦解,哭喊着四散奔逃。
“完了……全完了……”
完颜宗翰绝望非常,若是多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将这些杂牌兵好好训练一番,绝对不会选择弃辽阳城而逃。
如今只训练了不到七天,这些兵马能做到听从他的号令行事,已经是极其不容易了,要说对付骑兵,那简直是以卵击石。
完颜宗翰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最后的“本钱”如同雪崩般消融,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压下那口逆血。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他完颜宗翰,纵横天下半生,岂能如猪狗般死在这无名荒岭。
“亲卫营,跟我来……”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叹,猛地一拨马头,不再看身后那血腥的屠宰场,带着身边仅存的数十名最忠诚、也是最悍勇的女真亲兵,如同受伤的狼群,一头扎向野熊岭北侧那片林木茂密。
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坡,那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