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顺天府,紫禁城。
随着女皇陛下夏妖妖的御笔朱批落下,一道道关于整合草原的圣旨如同插上翅膀,飞出了宫墙,传遍了朝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彰天恩,睦邻怀远,自即日起,扩大辽西、辽北、居庸关诸边市,许草原各部商队常驻大明,互通有无,永结商谊,另设大明移民局,由掌印宫女萧半梦兼领局事,专司登记移民、安排户籍、宣谕新政,凡草原各族百姓,无论部落贵贱,身份高低,皆可举家迁入大明国域,入籍者,即为大明自由公民,享黎庶同等之权,官府赐予田亩租借,无偿供给柴薪,助尔等安身立命,共享太平!”
圣旨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有老成持重的官员出列,忧心忡忡,“陛下!草原蛮族,反复无常,迁入内地,恐生祸患啊,那五胡乱华便是先例!”
“是啊陛下,此策是否太过怀柔?恐养虎为患!”
龙椅上的夏妖妖凤目微抬,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爱卿,狭隘了,何为蛮?何为华?皆是天地生灵,朕要的,不是画地为牢,而是海纳百川,草原牧民亦是朕之子民,以利导之,以情化之,使其归心,日久汉化,为我所用,化敌为友,融异为华,此乃长治久安、开拓疆土之上策!若只知刀兵相向,徒耗国力,所得不过一片焦土,何用之有?”
一番“民族融合”、“长治久安”的大道理,配合着女皇陛下那洞悉人心的目光和不容辩驳的气势,成功地说服了大部分心存疑虑的朝臣,另外,就算不服也没有用。
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朝堂上下达成了共识,这吞并草原的宏图伟业,正式拉开了序幕。
散朝之后,夏妖妖并未回后宫,而是换上了一身便服,只带着几个心腹侍卫,悄然来到了上京城深处、守卫森严的地牢。
地牢深处,一间相对干燥整洁的单间内。
曾经叱咤风云、令辽廷闻风丧胆的金国名将完颜娄室,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床上,用一根草茎逗弄着墙角偶尔爬过的蚂蚁。
几年牢狱生涯,并未磨去他身上的彪悍之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沉寂。
“吱呀——”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完颜娄室闻声抬头,看到逆光走进来的夏妖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竟咧开嘴,露出一个颇为自来熟的笑容。
“哟!这不是陛下吗?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莫不是又要馋我老完颜这张嘴,想来给咱施舍一点牢饭?”
他语气轻松,仿佛面对的不是敌国君主,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夏妖妖被他这态度逗乐了,轻笑道。
“完颜将军好兴致,朕今日来,可不是为了给你施舍牢饭,是怕你在这里吃得清汤寡水,委屈了你这副好身板。”
她转头对身后的狱卒吩咐,“去,弄些好酒好菜来,朕要与完颜将军共饮。”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酒菜便摆满了牢内那张简陋的小木桌。
整只油光发亮的烤羊腿、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还有一坛子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陈年佳酿。
牢房内顿时香气四溢,与原本的草霉味形成了鲜明对比。
完颜娄室看着满桌酒菜,眼睛都直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
这几年虽然夏妖妖没亏待他,但如此丰盛的席面,还是让他馋得直流口水。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陛下……您这……太破费了,老完颜受之有愧啊!”
嘴上说着惭愧,手却很诚实地撕下了一大块羊腿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腮帮子鼓鼓囊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完颜娄室打了个饱嗝,抹了抹油乎乎的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带着几分认真和赧然。
“陛下,您待我情深义重,好吃好喝供着,老完颜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老完颜生是大金的人,死是大金的鬼,若陛下今日还是为了劝降而来,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我完颜娄室,不能背弃大金,而为陛下效劳。”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但底气明显不如从前足了。
“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的脸皮也没那么厚啊……”他心里嘀咕着。
夏妖妖仿佛没听见他的“表态”,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如同唠家常般,将如今辽东的局势、明金签订盟约、金国即将举族北迁西征的消息,娓娓道来。
她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敲在完颜娄室的心上。
“什么?!!”
完颜娄室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双目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痛苦。
“又败了……都败了……黄龙府……也要丢了?还要……还要西征?族群这是要背井离乡?”
他喃喃自语,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跌坐回石床。
巨大的悲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当着夏妖妖的面,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太祖皇帝啊!您睁开眼看看吧!您打下的基业……您打下的基业就要……就要没了啊!呜呜呜……”
哭声悲怆,在阴暗的地牢中回荡。
夏妖妖静静地等他宣泄情绪。
待哭声稍歇,她对狱卒示意。
狱卒上前,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锁。
夏妖妖走进牢房,站在完颜娄室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完颜将军,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的忠心,朕明白,但大势已去,非人力可挽,金国远离华夏故土,远遁万里以求苟延残喘,实已名存实亡,你效忠的大金,已经不存在了。”
她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人生苦短,将军正值壮年,一身本事,难道甘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空耗岁月,了此残生?”
她伸出手,真诚地说道。
“跟着朕吧!朕视你为友,更视你为国之栋梁,只要你点头,出了这牢门,朕便让你统领一卫兵马,练兵!带兵!驰骋疆场!朕既然用你,便信你,完颜娄室,你愿意跟着朕,平定这天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吗?”
完颜娄室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年轻貌美的妖族女皇。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心中最后的壁垒。
他沉默了许久,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他忆起了当年在辽国战场上纵横捭阖、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辉煌;他想起了太祖阿骨打的知遇之恩和大金曾经的荣光;他也想到了这数年牢狱的憋屈,以及夏妖妖始终如一的尊重和此刻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许……
最终,所有的挣扎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囚衣,对着夏妖妖,郑重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
“陛下……金国……已逝,臣……完颜娄室,愿为大明效力!愿为陛下……南征北战,平定天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夏妖妖展颜一笑,亲自伸手将他扶起,“得将军相助,朕如虎添翼!”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仿佛冰雪消融。
夏妖妖激动的拉着他重新坐下,“来来来,酒菜尚温,莫要辜负!今日你我君臣,不醉不归!”
地牢之中,烛火摇曳。
一君一臣,就在这简陋的牢房内,就着残羹冷炙,其实饭菜还是很丰盛的,于是把酒言欢。
夏妖妖谈笑风生,说起大明军队的趣事和严明的纪律来。
完颜娄室也渐渐放下了心防,说起当年征战的凶险和金国旧事。
夏妖妖无处不在的尊重和真诚的信任,如同暖流,一点点融化着完颜娄室心中的坚冰。
“或许……跟着这位女皇陛下,真的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他心中悄然埋下了新的种子。
酒足饭饱,临别之际。
夏妖妖正色道,“完颜将军,我大明军制,与金军不同之处,首重军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凡侵害百姓者,军法无情!正因如此,我军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将军上任后,务必熟读我军军法,从严治军!”
完颜娄室肃然起敬,他深知一支秋毫无犯的军队意味着什么,如果可以,他内心也是抗拒带领一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军队。
他立刻抱拳,用刚从汉人文官那里学来、还带着浓重口音、磕磕绊绊的文言文拍起了马屁。
“陛下圣明烛照,治军严明,泽被……呃……那个泽被苍生,臣……臣定当悬梁刺股,秉烛夜读军法,定不负陛下厚望!使我大明王师,所向披靡,万民……呃……那个……那个啥来着?哦对,景仰!”
他憋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把词儿凑齐了。
“噗……哈哈哈!”
夏妖妖被他这蹩脚又卖力的马屁逗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好!好一个悬梁刺股、万民景仰!完颜将军,你这文话,还得好好学学,朕等着看你的禁卫军第八卫,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师!”
笑声中,夏妖妖又对狱卒挥了挥手。
狱卒上前,解开了完颜娄室手腕和脚踝上沉重的镣铐。
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
夏妖妖看着一身轻松、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的完颜娄室,郑重宣布。
“完颜娄室听旨!自今日起,你重获新生,朕任命你为禁卫军第八卫卫指挥使,兵部已为你招募五千新兵,望你勤加操练,尽快将第八卫打造成一支可堪大用的精锐铁骑!”
“臣!完颜娄室!领旨谢恩!”
完颜娄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再次单膝跪地,抱拳领命,脸上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走出阴森的地牢,刺眼的阳光让完颜娄室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完颜老哥!恭喜脱困啊!哈哈哈!”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传来。
完颜娄室定睛一看,只见地牢门外不远处,一个同样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正大笑着朝他走来,正是比他早一步被夏妖妖招降、如今也在禁卫军中任职的完颜突合速。
两人之前在金国时,因为争功或战术分歧,没少闹矛盾,甚至动过手。
但此刻,在这异国他乡,在经历了相似的牢狱之灾和人生转折后,重逢的喜悦瞬间冲淡了所有旧怨。
“突合速!是你小子!” 完颜娄室也大笑起来,几步上前。
“哈哈哈!可不是我嘛,走走走!兄弟我做东,去最好的酒楼,给老哥你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完颜突合速豪爽地拍着完颜娄室的肩膀。
“好!今日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完颜娄室也用力回拍过去。
两个昔日的对手,如今的“难兄难弟”,勾肩搭背,如同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般,大笑着朝远处走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民墙的阴影下,夏妖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必过不了多久,这草原……得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