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顺天府，秋高气爽。
大明推行的一系列草原政策成效斐然，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明国大地。
边市贸易空前繁荣，草原商队络绎不绝，大明急需的战马源源不断地补充进禁卫军八卫，连夏家军、万胜军、天雄军也沾光添置了不少。
草原上的权贵以拥有明国奢侈品为荣，底层牧民则对大明移民局描绘的“自由公民”生活心驰神往。
萧半梦的奏报更是让夏妖妖龙颜大悦。
移民局累计登记新移民近三万，安家落户超两万五千人，惠及移民的政策一项项落地生根，大明的信誉在草原上空前高涨，“信誉好，值得投奔”成了牧民们口耳相传的金字招牌。
心情大好的夏妖妖，甚至天天带着宝贝女儿夏清清上朝。
小青蟒盘在龙椅扶手上，昂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下面黑压压的臣子，成了太和殿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八月三十一日的早朝，气氛原本轻松愉快。
夏妖妖正听着户部汇报边市税收的喜人增长，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声焦急的呼唤打破了朝堂的宁静。
只见皇后小青竟不顾礼仪，一阵风似的从后殿冲进了太和殿。
她发髻微乱，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惊惶，对两旁躬身行礼的群臣视若无睹，径直冲到御阶之下。
“小白！快！九玥……九玥要生了！情况不好，像是……难产！”
小青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抓住夏妖妖的手腕，指尖冰凉。
嗡——！
夏妖妖只觉得脑袋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刚才的喜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慌。
她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对下面目瞪口呆的群臣解释一句，反手紧紧握住小青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就往殿外狂奔。
“众爱卿退朝，诸事容后再议……”
她只来得及甩下这么一句，人已经消失在殿门口。
夏清清反应极快，嗖地一下从龙椅上窜下来，像道绿色闪电追了出去。
夏妖妖和小青一路狂奔，还没到长春宫，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狐九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听得人头皮发麻，心都揪了起来。
“九玥！”
夏妖妖心急如焚，脚步更快。
冲到长春宫殿门口，只见宫女们跪了一地，个个脸色煞白。
而最刺眼的，是那几个上次给小青接生过的产婆，此刻又如同鹌鹑般跪在门外，瑟瑟发抖。
一股无名邪火“噌”地窜上夏妖妖头顶，她几步冲过去，指着那几个产婆，厉声怒斥。
“混账东西！又是你们！上次皇后生产你们就推三阻四，这次还敢故技重施？明睿皇妃若有半点闪失，朕诛你们全族！”
产婆们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不是奴婢们不尽力，是……是狐娘娘她……她完全显化出本体了，是只大白狐狸，看着痛苦极了，奴婢们……奴婢们只会给人接生，这给狐仙娘娘接生……实在是……实在是怕手生，一个不好反而害了娘娘啊！”
她们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只是能力不足。
“废物！”
夏妖妖怒火中烧，正欲发作，刚一路小跑跟过来的尚宫萧半梦和禁卫军将领赵婧姝恰好赶到。
“萧半梦！赵婧姝！”
夏妖妖眼神冰冷，“将这些玩忽职守、畏缩不前的混账东西，即刻押送宪兵队，交由刑部严审，若皇妃有事，她们就是主犯。”
“遵旨！” 萧半梦和赵婧姝立刻上前。
“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能为娘娘接生！奴婢这就去！求陛下开恩啊！”
产婆们一听要下大狱，顿时慌了神，哭天抢地地求饶，态度与刚才判若两人。
夏妖妖心中猛地一凛。
“不对！她们不是不会，而是不敢，甚至……是受人指使故意拖延！”
一丝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有人，有人不想让九玥顺利生产，不想让她的皇女平安降生。
这背后，是对她这个“妖族女皇”统治的深深恶意！
“好大的狗胆！”
但此刻救人要紧，夏妖妖强压滔天怒火，指着那些产婆。
“戴罪立功的机会只有最后一次，立刻跟朕进去，若皇妃母女平安，朕可饶你们不死，若再有半点差池，南市处斩！”
“是！是！谢陛下开恩！”
产婆们连滚爬爬地起身，跟着夏妖妖和小青冲进了产房。
产房内，血腥味混合着妖力波动，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宽大的床榻上，一只通体雪白、体型巨大的长尾白狐，现在很虚弱正痛苦地抽搐着，发出阵阵哀鸣，身下已被染红大片。
“九玥！坚持住！”
夏妖妖扑到床边，紧紧握住狐狸一只颤抖的前爪，声音都在发颤。
小青也立刻上前，掌心凝聚起温和的青色妖力，缓缓渡入狐九玥体内，试图安抚她的痛苦和稳住紊乱的妖丹。
“快！搭把手！” 夏妖妖对产婆们厉喝。
有了死亡的威胁和戴罪立功的许诺，产婆们这次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和推诿。
她们硬着头皮上前，凭借着多年接生的经验，在夏妖妖和小青两位大妖的威压和指点下，开始了惊心动魄的引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狐九玥的哀鸣时高时低，夏妖妖的心也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夏清清盘在母皇的肩头，小小的身体紧绷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痛苦挣扎的姨娘。
终于……
“哇——！”
一声微弱却清脆的幼崽狐鸣划破了众人的压抑。
一只湿漉漉、毛茸茸的小白狐狸被产婆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小家伙只有巴掌大小，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但浑身散发着纯净柔和的灵气。
她似乎感受到了血脉的牵引，小小的鼻子翕动着，朝着夏妖妖的方向发出细细的、委屈的“呜呜”声。
夏妖妖的心瞬间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产婆手中接过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乖……不哭不哭……母皇在呢……”
夏妖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指尖轻轻抚摸着幼狐柔软的绒毛。
小家伙感受到母皇的温暖和安抚，渐渐止住了哭泣，蜷缩在夏妖妖怀里，小脑袋依赖地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好可爱的小家伙！”
小青也凑了过来，眼中满是喜爱，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狐狸粉嫩的鼻尖。
夏清清也好奇地探下脑袋，粉嫩的信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妹妹毛茸茸的小耳朵。
小幼狐被凉凉的触感惊了一下，抖了抖耳朵，又往夏妖妖怀里缩了缩，惹得众人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传旨！”
夏妖妖抱着幼狐，朗声道，“明睿皇妃狐九玥诞育皇女有功，皇女赐名夏满满，封号倾城公主，萧半梦，即刻拟制册封诏书，晓谕天下！”
“臣遵旨！” 萧半梦连忙应下。
将夏清清和刚出生的夏满满交给可靠的大宫女小心安顿后，夏妖妖和小青一左一右坐在狐九玥的床头，她慢慢的恢复了人形，但仍然极度虚弱。
“九玥，辛苦了……”
夏妖妖握着狐九玥冰凉的手，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汗湿的鬓角，心疼不已。
“别怕，有朕在，有皇后在，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朕这几日就留在长春宫陪你。”
狐九玥虚弱地睁开眼，看到夏妖妖和小青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
她想说些什么，却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传递着无尽的感激和依赖，无声地向夏妖妖暗送秋波。
夏妖妖心领神会，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睡吧，朕守着你。”
安抚好狐九玥，夏妖妖眼中的柔情瞬间化为冰寒。
她秘密召来了中央军情局局长，敏慧皇妃猫小七。
“小七。” 夏妖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森然杀意，“给朕撬开那几个产婆的嘴，朕要知道，是谁给她们的胆子，敢戕害朕的皇女，幕后黑手，朕要让他这辈子后悔生出来！”
猫小七那双琥珀色的猫瞳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舔了舔嘴唇。
“嘛~陛下放心，交给臣妾，保证让她们连小时候偷过几根针都吐出来。”
猫小七的效率高得惊人。
不到半天，一份详细的审讯报告就摆在了夏妖妖面前。
结果却让夏妖妖眉头紧锁，所有供词和线索，竟然都指向了内阁大臣，柳妙玉的师姐，女鬼柳青子。
正是她当初举荐这些产婆进入太医院的。
柳青子得知消息后，简直是晴天霹雳，她连飘带爬地冲到长春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夏妖妖面前，鬼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冤屈。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臣举荐她们，是看中她们经验丰富，绝无半点加害皇后娘娘和明睿皇妃之心，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雷轰顶，魂飞魄散！”
她激动得周身阴气翻涌，整个长春宫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几个伺候的宫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夏妖妖看着柳青子那副急得快七窍生烟的模样，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判断。
“青子虽然性子清冷别扭，但绝非阴险歹毒之辈，这分明是有人布局良久，故意嫁祸给她，想一石二鸟，既害了九玥和满满，又除掉朕的左膀右臂柳青子，好毒的心肠！”
她眼神冰冷，但看向柳青子时，却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唉……” 夏妖妖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和痛心的表情，“青子，朕……相信你的为人，你是一只好鬼。”
柳青子闻言，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可是……”
夏妖妖话锋一转，摊了摊手，“人证物证俱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你，朕虽为天子，也不能罔顾法理，偏袒于你啊，这……让朕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如何让皇后、九玥、小七，还有你的妙玉师妹相信你的清白呢？”
她语气真诚，仿佛真的在为柳青子担忧。
柳青子如坠冰窟，鬼体都有些不稳了。
“陛下……臣……臣……”
她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大的冤屈无处申诉，阴气凝结出冰冷的鬼泪竟真的从眼角滑落。
周围温度更低了。
夏妖妖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暗笑，面上却更加“诚恳”。
“其实……要证明你的清白，让朕和小七，还有妙玉都彻底相信你，倒也有一个办法……嗯，是个比较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陛下快说！臣万死不辞！” 柳青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夏妖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和坏笑。
“只要你……嫁给朕，成为朕的皇妃，成了自家人，你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那些所谓的证据，也就成了无稽之谈，妙玉是你的师妹，她肯定会为你高兴的，小七嘛……朕去说，如何？”
她眨眨眼，眼神里充满了“朕都是为了你好”的光芒。
“嫁……嫁给陛下？！”
柳青子整个鬼都僵住了，那张苍白清冷的鬼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气翻涌模拟出了红晕，变得娇艳欲滴，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心中不由想到。
“陛……陛下这是……在趁火打劫？还是……真的对我……有情意呢？”
巨大的羞窘和混乱让她完全宕机。
夏妖妖看着她这副羞窘到快要“魂体蒸发”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无比失望和落寞的神情，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朕就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嘛，是朕……唐突了，你回去吧，青子，朕……本来就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的，此事，朕会另想办法。”
那语气，那眼神，充满了爱而不得的惆怅和一片真心错付的伤感。
柳青子：“！！！”
她怔怔地看着夏妖妖那失望透顶的表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涩又茫然。
“陛下……是认真的？她刚才是在……试探我的心意？还是真的想娶我？我……我拒绝了她……她看起来好难过……我是不是……做错了？”
巨大的冲击让她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地飘出了长春宫，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夏妖妖那声叹息和失望的眼神，连怎么飘回自己住处的都不知道。
夏妖妖看着柳青子失魂落魄飘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小样儿，看你还整天板着个鬼脸不理朕，这下，够你纠结一阵子了。”
她心情莫名好了不少，转头看向猫小七，“小七，继续查，给朕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揪出来，这盆脏水，可没那么容易泼。”
九月初五，就在这后宫风波尚未完全平息之际，礼部又传来消息。
大宋派遣使者抵达顺天府，声称奉宋国官家赵佶之命，特来与大明友好协商，根据先前约定，谈判幽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
夏妖妖闻言，凤眸微眯，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呵，这么快就来了呀？跟狗鼻子似的，金国都没完全撤离黄龙府呢，正好，朕倒要看看，这位道君皇帝，能派来什么样的说客。”
新的棋局，又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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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夜咲雪的月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