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妖妖与小青很快出来，分别落座主位和次位。
四人恭敬行礼后，才接过宫女搬来的绣墩，皆是屁股只挨着一点点边，身体挺得笔直，显得极为恭谨。
夏妖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
“四位将军，今日召你们来，是告知你们，今年开春，朝廷将对草原用兵，你们四卫，乃朕禁卫军中之翘楚，故此战由你们出征。”
她目光继续扫过四人。
“届时，朝廷会备齐军需辎重，你等需率部南下居庸关，与幽云总督虎月娥部汇合，出征草原的所有大军，皆由虎月娥统一节制调遣，此外，暂驻幽云地区的天雄军会为你们提供详尽的情报支持，诸位，对此安排，可有疑问？”
完颜娄室率先开口，面露难色。
“陛下，末将的白虎卫经高丽一战，兵员缺损尚未补充，这……”
“此事无忧。”
夏妖妖微微一笑，“兵部早已着手此事，开春之前，必为你部补足兵员装备，甚至可能更强。”
完颜突合速接着追问，神色谨慎。
“陛下，皇后娘娘，草原辽阔，地形气候皆与我中原不同，若无熟悉草原部落迁徙规律和营地布局的向导引路，我军极易迷失方向，一旦迷路，非但难以寻敌，更恐遭对方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小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讽的笑意，抢先答道。
“突合速将军不必担心，此番出征，自有‘热心人’为我们带路。”
她故意顿了顿，看到完颜兄弟疑惑的表情，才慢悠悠地说。
“乌古部的本雅大汗，会比你们更积极地想要‘肃清’草原上那些不服从大明、也不服从他的势力，他会心甘情愿地为我大明王师效劳的。”
夏妖妖莞尔，默认了小青的说法。
完颜娄室和完颜突合速这两位出身女真、对草原部落较为了解的将领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暗叹陛下和皇后手段高明。
而萧楚河与赵文则显然早已通过朝堂风声猜到了这一点，只是会心一笑。
正事议定，夏妖妖准备让四人退下备战。
就在这时，神勇卫指挥使赵文突然起身，脸上带着些局促和红晕，对着夏妖妖和小青深深一揖。
“陛下，娘娘，末将……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哦？赵将军但说无妨。”夏妖妖有些好奇。
赵文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末将……末将一直倾慕萧半梦姑娘，陛下您是知道的，不知……不知此次末将若能草原建功，凯旋之后……能否求陛下赐婚？”
夏妖妖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萧楚河。
果然，萧半梦的亲大哥、虎贲卫指挥使萧楚河瞬间黑了脸，恶狠狠地瞪向赵文，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敢觊觎我妹妹？！”
夏妖妖顿感头疼，这感情之事她也不好强行插手，便对身边宫女道。
“去，传萧半梦过来。”
不多时，一身女官服饰、干练利落的萧半梦步入殿中，对着夏妖妖和小青行礼。
“陛下，娘娘，不知传唤奴婢有何事？”
夏妖妖还没开口，赵文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半梦，等我从草原凯旋归来，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萧半梦显然没料到是这事，她惊讶地看了一眼赵文，随即眼神迅速恢复了平静和坚定。
她对着赵文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冷静。
“赵将军，多谢您的美意和厚爱，只是……对不起，我对您并无男女之情，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非亲的兄长，我心中……早已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她不再看赵文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再次向夏妖妖和小青行了一礼，转身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大殿，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赵文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化为一声尴尬的咳嗽和深深的落寞，颓然坐回绣墩上。
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已猜到，只是不死心想再确认一次罢了。
一旁的小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用胳膊肘悄悄撞了一下夏妖妖，然后又故意用自己的屁股轻轻撞了撞夏妖妖的屁股，眼神里满是戏谑和“你懂的”的调侃。
夏妖妖被撞得身子一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挥挥手让四位表情各异的将军退下。
待殿内只剩她和小青两人时，夏妖妖才洋装生气，伸手过去在小青屁股墩上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干嘛啊你！小青，越来越不老实了！当着臣子的面撞我干嘛？”
小青却灵活地躲开，凑近她，用酸溜溜的语气，故意拉长了声音道。
“哎哟喂~朕的陛下呀~您没听见吗？某个天天在您身边晃悠的大宫女，心中早就有人了哦~您说，她喜欢的那个幸运儿，会是谁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夏妖妖。
夏妖妖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皮微热，笑着扑过去要挠她痒痒。
“好你个小青，敢打趣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哎呀！陛下饶命！臣妾不敢了！哎哟……小白……你还来真的啊……”
小青笑着惊叫躲闪。
两人顿时像孩子一样在乾清宫宽敞的外殿里追逐打闹起来，欢声笑语冲散了方才议事的严肃和那一丝尴尬的情愫。
而在殿外转角处，并未真正离开的萧半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殿内传来的女皇陛下和皇后娘娘嬉戏玩闹的笑声，默默地叹了口气，清丽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迷茫。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份深藏心底、绝不敢宣之于口的倾慕，究竟何时才能被那人知晓，又何时才能……被接纳。
而萧半梦不知道是，她的心意，夏妖妖早就知道，之所以不接纳，是因为，萧半梦是凡人，人生苦短，不过几十年，将她收纳后宫，不久后就会迎来生离死别，那时候有了深深的感情，必定是痛苦的。
夏妖妖因为明白，所以才不接纳，又因为对萧半梦的真切疼爱，所以才会假装不在意，对赵婧姝也同样如此。
寿命的长短，是一个格外现实的问题，夏妖妖她无法忽略，只能回避。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夜。
上京城内早已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夏妖妖大手一挥，又给文武百官们额外放了一天假，旨意连同她亲笔书写的新年贺词一并传到了各位大臣府上。
这贺词虽言辞简朴，并无过多华丽辞藻，但意义非凡。
这可是女皇陛下御笔亲书！
消息传出，群臣激动不已，尤其是刚被擢升为内阁大臣不久的耶律宏图、莫怀远、郭守田三人，接到那薄薄一张却重若千钧的御笔时，手都激动得发抖。
“快！快收好！快收起来！”
耶律宏图一回到家，对妻子的絮叨充耳不闻，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纸，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最后选中一个结实的老檀木柜子，郑重其事地将贺词放进去。
“啪嗒”一声上了把锁，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他妻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官人，你这是做什么？一张纸而已……”
“妇道人家懂什么！”
耶律宏图眼睛一瞪，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这可是陛下的墨宝！无价之宝！千万收好了，绝对不能对外人说起！万一被贼人惦记上怎么办？”
耶律夫人：“……”
她看着丈夫那如临大敌又兴奋难抑的模样，彻底无语。
莫怀远和郭守田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莫怀远差点想把贺词供到祠堂祖宗牌位旁边，被夫人死命拦住。
郭守田则试图把贺词缝进枕头里，晚上枕着睡，最终也被夫人以“万一压坏了”“流口水玷污了”等理由严词否决。
三位夫人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自家官人这突如其来的“疯魔”。
六部其他官员虽没内阁大臣这么夸张，但也纷纷将陛下的贺词视为殊荣，无不精心收藏，有的放进书房暗格，有的收入宝匣，都打算当作传家宝世代流传。
这一系列操作，在元宵佳节期间，成了官员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趣谈。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元宵夜，却有一个人完全开心不起来。
公主少师兼兵部侍郎陈规先生，苦着一张脸，如同奔赴刑场般，脚步沉重地走进了紫禁城，求见女皇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