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月娥更是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她蹲下身，看着夏清清，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怒其不争。
“清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刚才差点杀了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不是游戏！”
夏清清耷拉着小脑袋，声音细若蚊蚋。
“可是…可是那些大人犯的错…为什么要小孩子来承担…我看部落里死了好多小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虎姨姨，我们一定要…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虎月娥看着夏清清那纯真又困惑的眼神，知道跟她讲大道理效果不大。
她站起身，走到被死死压住、依旧用仇恨目光瞪着她的男孩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仿佛主宰命运的淡漠语气问道。
“小子，本督现在问你，若本督大发慈悲放了你，日后，你可会与我大明为敌？可会放下仇恨？”
那男孩根本不信明军会放过他，得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下令屠灭他部落的明军总督，新仇旧恨瞬间爆发，他趁着这最后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地咆哮出声，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
“妖女！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王八蛋！屠戮我的族人！烧毁我的家园！此仇不共戴天！我呸！放了我？假惺惺！只要我孛日帖赤那还有一口气在，总有一天，我要杀光你们这些明狗！我要带着剩下的族人杀进上京！把你们的男人全部杀光！女人全部抢走！你们的皇帝、皇后，还有这个蛇妖，哦！她是你们的公主吧，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通通杀光！杀光！！长生天在上！此誓永不违背，哈哈哈！！！”
这充满极致仇恨的咆哮，如同最冰冷的刀子，瞬间刺穿了夏清清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同情。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状若疯魔、眼神如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男孩，小小的蛇身冰冷僵硬。
原来…仇恨可以如此深刻…
原来…放过他，真的会带来无穷的后患…
原来…母皇和姨姨们做的，虽然残酷，却是…必要的…
虎月娥没有再回头看夏清清的表情，只是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士兵们会意，毫不犹豫地将仍在疯狂咒骂挣扎的男孩拖了下去。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凄厉的惨叫，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那个名叫孛日帖赤那的草原狼崽，如同他的部落一样，消失在了这片生他养他的草原上。
夏清清整条蛇都蔫了，默默地缩成一团，碧绿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充满了迷茫和低落。
虎月娥叹了口气，再次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夏清清冰凉的鳞片。
安疏影也走过来，语气无奈却温和地说道。
“清清，现在你明白了吗？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在中原汉地打仗，讲究仁义，是因为那里的百姓懂得仁义，知道感恩，但在这片草原上，千百年来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黑色丛林，很多部落，你打服他，他暂时臣服，一旦你露出虚弱，他立刻就会反咬一口，仇恨会像野草一样蔓延，世代相传，唯有强大的武力和必要时…斩草除根，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才能让边疆的百姓免受持续不断的骚扰和屠杀。”
看着夏清清依旧情绪低落，虎月娥语气变得深沉起来，她决定给这位小公主上一堂更深刻的课。
“清清，我知道你对我下令对黑车子室韦斩尽杀绝的做法心有芥蒂，但虎姨姨要告诉你，这不是因为我嗜杀，而是不得不为。”
“其一，立威！黑车子室韦胆敢扣押天雄军，挑衅大明，若不施以最严厉的雷霆手段，如何震慑草原其他蠢蠢欲动的部落？如何让他们知道，与大明为敌的下场只有灰飞烟灭？日后大明又如何有效管辖这片广袤的土地？”
“其二，除根！就像刚才那个孩子，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怀着这样的深仇大恨，他就会成为草原上永不熄灭的火种，时刻想着复仇，今天偷袭一下粮道，明天劫掠一番边城，后天杀戮几个边民，大明的边疆将永无宁日！我们现在狠心，是为了避免未来更多的大明将士和百姓枉死！”
“其三，战略！大明此次要将草原彻底纳入版图，不再是过去那种击溃就算胜利，我们必须用最酷烈的手段，彻底粉碎那些顽固部落首领心中‘可以对抗大明’的幻想，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感到绝望！这样，后续的进军才能势如破竹，减少总体上的伤亡。”
“其四，招抚！唯有让其他部落看清对抗者的惨烈下场，他们才会真正害怕，才会心甘情愿地选择归附，这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平定草原，最终…才能少死很多人，包括草原人自己。”
虎月娥一番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血与火考验出的智慧和冷酷的现实主义。
夏清清听得怔住了，她的小蛇脑袋微微晃动着，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沉重却无比真实的话语。
她虽然年纪小，但并不笨，只是从未从这样的角度思考过问题。
安疏影也笑了笑，补充道，试图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其实清清也不必过于纠结，黑车子室韦部落人口不算特别多，总计也就一万多人，这次主要是为了立威，接下来，对于那些主动归附或抵抗不强的部落，我军也不会再行此绝户之计了，当然，如果还有像黑车子室韦这样自己找死的，那也没办法。”
她顿了顿，语气略带一丝沉重。
“而且清清，这一战，我们大明自己也死伤了八百多名精锐骑兵，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清清与其心疼那些誓要复仇的敌人，不如多心疼心疼我们自家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
众女你一言我一语，既有冷酷的现实分析，也有人情的温暖开导。
夏清清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虽然依旧觉得残酷，但她开始明白，坐在皇宫里读圣贤书想象的“仁义”，与真正治理一个庞大帝国、面对复杂残酷地缘政治时所必须采取的“手段”，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母皇和姨姨们，是在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大明国长久的安宁。
刹那间，想通了的小青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甩了甩小脑袋，努力把那些血腥和压抑的画面抛开，脸上努力做出重新露出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甚至开始用还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跟虎月娥和安疏影开起了玩笑。
“知道啦知道啦！虎姨姨最厉害！安姨姨最聪明！就我最笨，瞎操心！”
她用小尾巴轻轻蹭了蹭虎月娥的手。
“不过那个小男孩力气真的好大，掐得我好痛哦！虎姨姨你刚才变成大老虎也好吓人！差点把我也吓晕过去！”
看着她这没心没肺、快速切换情绪的样子，虎月娥和安疏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知道这孩子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冲击和快速成长。
她们配合着她笑闹了几句，气氛终于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见到夏清清是真的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两位总督才暗暗松了口气。
……
黑车子室韦部落被彻底碾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草原。
大明展现出的铁血手腕和恐怖实力，彻底震撼了所有部落。
过去，中原王朝来征讨，往往击溃主力、迫其臣服纳贡便会退兵。
但这一次，大明显然不一样，他们是真的要彻底征服这片土地，并且对于胆敢反抗者，毫不留情！
在这种强大的心理威慑下，许多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暗中串联准备抵抗的部落，瞬间改变了主意。
几乎不需要明军再主动出兵剿灭，使者便络绎不绝地来到了明军大营，纷纷表示归附。
奚部、泰赤乌部、蔑儿乞部、梅里急部，这四个在草原上实力中等、素来以墙头草闻名的部落，反应最为迅速和积极。
他们的汗王不仅亲自前来，带来了表示臣服的九白之贡，如白骆驼、白马等，更是做出了让虎月娥都略感惊讶的举动。
他们直接带来了本部能战之兵，要求加入明军的讨伐队伍，以示忠心。
“总督大人！我奚部愿为大明前驱！扫平那些不识天威的叛逆！”
“我泰赤乌的勇士，愿为大皇帝陛下效犬马之劳！”
“蔑儿乞部听候总督调遣！”
“梅里急部誓死追随大明！”
看着帐下这群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以表忠顺的汗王们，虎月娥和安疏影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这些人无非是想借此表功，并在大明未来的草原格局中抢占先机，分一杯羹。
对此，虎月娥欣然笑纳。
她慷慨地给予了这些汗王们口头上的褒奖和承诺，并将他们的部队打散编入明军序列，置于明军的监视和带领下。
如此一来，明军控制的仆从军数量大增，总兵力迅速膨胀，对外号称十万之众，声势一时无两！
五月二十日，携大胜之威，兵力鼎盛的明军正式开拔，向着漠北草原挺进。
与此同时，虎月娥采纳了安疏影、萧楚河的建议，派出了大量由投降的草原贵族、通晓胡语的明军文吏以及天雄军鹰妖，鹰妖们负责快速传递消息和监督，从而组成的宣慰使团，先行一步，深入草原各个角落。
这些使团的任务并非武力征服，而是政治攻势。
他们向沿途遇到的每一个部落、每一个牧民宣传大明的政策。
“大明皇帝陛下怀柔远人，只要诚心归附，既往不咎！”
“大明将在草原设立州府，兴办学校，传授先进农耕畜牧技术！”
“大明将丈量草场，分配牧场，废除贵族头人无限占有牧场的特权！普通牧民也能拥有自己的草场！”
“归附大明的部落，将享受边市贸易优惠，可以用牛羊换取粮食、盐铁、布匹、茶叶！”
“大明将在草原修建官道、医馆，改善民生！”
这一套组合拳，精准地打击了草原旧有的统治基础。
那些底层的牧民，长期以来被部落首领、台吉、萨满等层层压迫，辛苦放牧，大部分收获却要上缴，生活困苦。
如今听到大明不仅不杀他们，还要给他们分草场、兴贸易、改善生活，许多人的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而那些传统的贵族首领们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大明这是要刨他们的根啊！
他们试图压制这些“谣言”，甚至想武力攻击使团。
但每当此时，明军的主力就会如同泰山压顶般及时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任何敢于挑衅的部落碾为齑粉。
强大的武力为政治攻势提供了最坚实的后盾。
很快，草原上暗流涌动。
许多牧民开始暗中期待明军的到来，甚至有人偷偷向明军提供情报，指出自己部落首领藏匿财物或准备抵抗的地点。
虎月娥的这一招“攻心为上”，效果显著！
大明王师所到之处，抵抗意志大大削弱，往往大军一到，部落内部自己就先乱了起来，牧民们不愿再为首领卖命，甚至出现绑了首领出降的情况。
草原征服的步伐，出乎意料地变得顺利起来。
一面是冰冷的钢铁屠刀，一面是充满诱惑的未来生活图景，漠北草原的格局，正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我们的乐安公主夏清清，则在这铁与血、冰与火的交织中，飞速地成长着。
——————————————————
PS:感谢来来来了摩卡的月票，感谢风霜冰寒的月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