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阿唯”之后,贾铭的状态就变得越发的不好。
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无论贾唯怎么安慰他,都没有一丝回应。
在观察了贾铭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对方仅有的反应只剩下不断地在口中小声呢喃着的类似【对不起】【我错了】的话语。
“就这么走回去的话,到家可能就要很晚了啊。”贾唯一边走着,一边抽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过了中午了。
于是乎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选择喊了一辆车。
“姐姐!”
然而就在贾唯小心地将贾铭放下来的时候,对方竟突然惊恐地叫了贾唯一声,随后便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嗯,放心吧铭铭,我……暂时是不会走的。”
贾唯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颤抖,为了安抚贾铭下意识地就要做出虚假的保证,但她最后还是反应了过来,及时调整了话语。
“不要!我不想要姐姐走!”贾铭瞬间就听出了贾唯话中的意思,不顾司机师傅以及周围人的目光,抱着贾唯激动地大哭起来。
“对不起……”
贾唯无奈地抚摸着贾铭的头,歉意地对司机师傅笑了笑,一时也不清楚她道歉的对象具体是谁。
“没事没事。”对于贾铭的哭闹,司机师傅也不太在意,转而询问起贾唯所要去的地点,“小姑娘,你们是要去XX这里对吧?”
“嗯,麻烦您了。”贾唯再次向司机师傅投去歉意的眼神后,注视着情绪激动的贾铭,语气温柔地劝说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家了再谈好吗?”似乎是觉得这话的作用不大,贾唯又接着补充道:“嗯……再不济你就哭得小声一点,给别人添麻烦总归是不好的,不是吗?”
“嗯……”
听到贾唯的话,贾铭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不过他抓着贾唯手腕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少。
“唉,真拿你没办法。”
贾唯宠溺地点了下贾铭的额头,也没再要求对方什么。
这一刻,他们的关系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一切都真情流露,不用拐弯抹角。
—— —— —— ——
贾铭的思绪很混乱,他不明白现在的姐姐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又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为什么能够这么的平静……
【姐姐真的死了吗?】
这个问题是贾铭当前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只是既然那么在意,直接问贾唯不久好了,但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害怕从姐姐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无法开口问的话,那贾铭只能自己去猜了。
(如果之前那道……躺在地上的身影才是姐姐的话,那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姐姐又是谁呢?是姐姐的幽灵吗?要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幽灵姐姐又能存在多久呢……)
贾铭猛地摇了摇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怎么了吗?”
贾唯担忧地看向了贾铭。
“没事……”
为了回避贾唯的目光,贾铭赶忙低下了头,贾唯那带着担忧的声音,令他的心不禁感受到了刺痛。
他非常的后悔,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在姐姐因意外失明而深受打击时,他却仍旧只想着自己,认为是姐姐冷落了自己【学业加病情的双重压力,使得贾唯对贾铭的关注变少了】,认为是姐姐夺走了父母那边的关注【父母在贾唯失明这件事上急得焦头烂额,无心顾及贾铭】,因而赌气,不与姐姐交流。
(明明一切都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也一定不想要变成这样的……如此伤害了姐姐的自己,现在却仍心安理得的被姐姐爱护着……)
贾铭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即便他拼尽全力去忍耐,最后也只是没发出声音罢了。
“哼哼哼~”
就在贾铭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忍耐上面时,贾唯早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边的情况,温柔地将其拥入了怀中,并轻声哼起曲子来安抚他的情绪。
来自姐姐的温暖令贾铭放弃了思考,伴随着姐姐柔和的声音以及姐姐发丝的清香,贾铭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对不起啊,铭铭,是我给你带去太多不好的记忆了。”
此刻在贾唯的眼中身为“阿唯弟弟”的贾铭渐渐地与身为“小唯妹妹”的贾铭重叠在了一起,让她内心的愧疚不由得加深了好几个层次。
“没事的,这不好的一切今天就可以结束了。”
—— —— —— ——
没多久贾唯与贾铭就安全的到了家。
注视着眼前熟悉且温馨的房屋,贾唯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可是让贾唯没有想到的是父母竟然都不在家……
没有办法她只能先将贾铭背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她才一脸正色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静待父母的归来。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就在贾唯以为父母今晚有事不回来的时候,随着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如愿见到了自己的目标。
“爸妈,欢迎回家。”
贾唯微笑着看向呆愣在门口的二人。
“阿唯……”
父亲最先反应了过来,只是看着他略显凝重的面容,好像对贾唯的欢迎并不太感冒,“你……”
他张了张嘴想要跟贾唯说些什么,却久久没有下文,最后只能牵着母亲的手,并排着坐在了贾唯的面前。
而母亲的脸色则要更加难看一些,即便她已经尽力让自己露出了笑容,但其中的勉强正常人一看便知。
“是崔姐跟你们说了什么吗?”贾唯平静地询问道,为了不在陈述真相前给予他们太多的压力,她依旧保持着微笑。
“嗯,她确实跟我们说了很多。”父亲轻轻点了下头,随即露出了苦笑,“所以今天早上我和你妈因为不放心,就偷偷跟着你和铭铭去了……然后……”
“是……这样啊……”
就算不听下去,贾唯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们已经猜到了或者说是知道了。
一时间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就这样互相对视着,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对不起……”贾唯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又该露出什么表情,“养育了这么久的女儿……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孝的家伙……”
“才不是这样!”母亲立即带着哭腔反驳道,“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这个母亲才对……没有……没有……”
她后面的话语还未道出,声音就因哭泣的原因被迫中断了。
“不……”贾唯轻轻地摇了摇头,坚定地断言道,“父母是否称职,应是由子女来评价的。”说到这,她深吸了口气:“而在我的心中,虽然妈妈你是有着一些缺点,但我依旧觉得你是位好母亲!”
“阿唯……”
听到贾唯的评价后,母亲终于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趴在父亲的肩膀上就哭了出来。
“当然爸爸你也……”
“可以了……”父亲的眼眶也开始泛红,抬手止住了贾唯后面的话语后,控制了下情绪,艰难地转移了话题,“阿唯你现在……算是幽灵吗?”
“幽灵啊……”贾唯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说道,“大概不算吧,毕竟还会流血,也不知道暂时送我回来的存在为什么要这样设定。”
“这样……”看着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的贾唯,父亲的内心仍是对女儿已经不在了的事情感到虚幻,可是他又不得不去接受,“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吧……”
“不行!”
突然,一道满含不甘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 —— —— ——
当贾铭从睡梦中苏醒的时候,他的心中就莫名多了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种感觉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明显。
“姐姐呢?”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焦急地在房间内找寻起贾唯的身影,并在找寻无果后,不顾及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踉跄着跑出了房间。
在匆匆查看完二楼的所有房间后,他这才在路经一楼的客厅时,发现了闭着眼睛,静静坐在沙发上的贾唯。
“姐……”
贾铭这边刚要呼唤贾唯,大门处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地就躲到了不远处的厨房里,只露出小半边脑袋观察着客厅内的情况。
一开始他听到贾唯还在正常地跟父母打着招呼,心中甚至还抱着侥幸,安慰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梦罢了,直到他听到了母亲的哭声。
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顿时填满了贾铭的内心,怀着不想要姐姐消失的强烈期盼,一个不理智的想法在他的脑中浮现。
他随手抄起了案板上挂着的刀具,步伐不稳地走入了客厅之中。
“就现在吧……”
“不行!”
贾铭的大喊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尽管他此时的形象有种孩童打闹时的感觉,但他手中握着的刀具却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一点。
“铭铭,你拿着刀是要……”
贾唯微蹙着眉头看向贾铭,等待着对方能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怎么办?)
注意到贾唯看向自己的目光,贾铭的脑子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连握刀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不可能真的用刀对贾唯做些什么,可是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心中的不甘又无法消散。
“铭铭,把刀放下吧。”
贾唯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紧接着她一边向着贾铭的位置走去,一边用不容否定的语气对贾铭命令道。
“诶……”
贾铭一时间被贾唯长姐的气势压制住,直到对方将手搭在他握刀的手上,都没有一丝的反抗。
“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这点你我应该都知道。”贾唯俯下身子握住了贾铭的手,简单地取过了危险的刀具,然后语气温柔地对他确认道,“没错吧,铭铭。”
“姐姐……”
“谢谢你,铭铭,让我能够在最后知道你并不讨厌姐姐,这点真的令我感到高兴。”贾唯半蹲下身子,微笑着将贾铭揽入了怀中,“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贾铭的双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嗅到了姐姐发丝的清香,姐姐的温暖令他放弃了思考。
“再见了,铭铭。”
“……!”
“我与你们的记忆,即便你们都忘了,我也不会让其消逝……”
说着,贾唯放开了贾铭。
“……”
温暖渐行渐远,贾铭知道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走吧。)
为了不让自己产生后悔的情绪,贾唯背过了身体,心中默默对阿飘说道。
“嗯。”
“姐姐!”
贾铭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使得贾唯的内心也有些要支撑不住了。
“铭铭,不可以哭哦,作为男孩子的你是不可以随便就哭的。”贾唯稍稍吸了口气,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不过太过伤心的时候例外……”
就这样,贾唯的背影慢慢淡去……
任何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