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开学两周后的一天放学路上。
「你在干嘛?」
沂第一次和她——笠井理央的正式交谈,是在连绵细雨中看到她独自坐在秋千上的时候。
当沂偶然之间看到她独自一人不撑伞待在雨中,显得很迷茫的时候,心里只想着「这人在干嘛」,并露出了打量可疑人物的表情。
雨大到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家赶时,她却在学校附近的一处公园里,一个人坐在秋千上。
待在雨里干嘛?
天空如同泼墨般深沉,乌云翻滚着,宛如汹涌翻滚的海浪,无情地遮蔽了本就微弱的阳光,让周遭的一切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然而在这灰暗的背景下,那一头熟悉的琥珀色长发却吸引了沂的目光。
顺着长发望去,那是一个和自己身穿同样校服的少女,这让沂一下就认出少女就是那个在学校里被称为『蓝眸天使』,自己的同桌,笠井理央。
沂不懂她为什么不撑伞,待在那里全身湿透地淋着雨。
她看上去不像是在等人,对于淋湿也没有任何抗拒,只是朝着某个方向茫然地看。
即使身处这种运气不好就会立刻感冒的状况,理央依旧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既然她看起来不想回家,应该是自愿坐在那里的吧。大概也轮不到别人来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沂准备穿过公园——此时,他却看到理央那垮下来、几乎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想和她扯上关系一类的想法。
可是,把露出这样表情的人放着不管,自己的良心好像又有些过意不去,仅此而已。
「......你在干嘛?」
或许因为听到有人和自己搭话,又或是感觉到来自自己视野上方的光线减少,那因吸饱水而变得有些沉重的头发晃了一下,转向了沂这边。
她的脸蛋依旧漂亮。
即使是被雨水打湿,也依旧是那么楚楚动人,甚至因为这雨水,还让她增添了几分娇艳欲滴的感觉。
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看向这边。
这才让沂发现了理央身上的秘密,她平时闭着的那只眼睛是赤红色的。
理央虽然和沂是同桌,但是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相互认识。他们之间LINE账号都没有交换过,甚至开学到现在二人之间都没怎么说过话。
只是因为突然之间被搭话,再加上几乎没人任何来往的人突然接触自己,她那异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警戒。
「诸伏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你的眼睛......」
「......」
听到这话的理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沂,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看到做出这样动作的理央,沂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在学校里只睁着一只眼睛了。
(原来是害怕被当成异类吗?)
沂猜测理央以前可能因为两只眼睛的颜色不同而被排挤和歧视过,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表现。
毕竟人性是趋近于中庸的,对于那些与大多数人不一样的存在,人们往往会抱有一种『排斥心理』。
这一点沂自己也是深有体会。
「你的右眼很漂亮呢。知道吗?那就是像是用苍蓝色的蓝宝石和赤红色的红宝石的材料一同制成的哦。」
「......」
这些话是沂真实想法,并不是为了安慰眼前少女而现场编撰的说辞。
沂心里明白她大概率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
虽然二人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但从本质上讲他们的关系就是陌生人。被陌生人搭话,保持警惕是自然的。
于是沂很快又将话题重新拉回了理央为什么会在这里淋雨这件事情上。
「没什么。就是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打伞,换做是谁都会在意的吧。」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流露出露骨的警惕,只是以一种温和而又不容旁人深究的口吻淡然地说道。
(唉,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明显就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但见她摆出一副不要管我的拒绝态度,沂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沂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才会选择上前搭话,询问原因也只是顺便,并没有多在意理央为什么会在这里淋雨。如果她想要留在这里的话,也是没有关系的。
站在理央的角度思考,沂这样的行为反而会让她产生「他为什么要和我搭话」的疑问。
理央打量着沂,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流露出猜疑,因此沂只是简单地回复道:
「好吧。」
(继续纠缠着她说话肯定会招来厌烦,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好在,理央对于沂的印象是好是坏,二人都可以说得上是毫不相干,因此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决断,放着她不管直接回家。
天空愈发阴沉,雨势似乎也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猛烈。
沂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理央身上。他注意到她额前的几缕碎发紧贴着脸颊,发丝间还滴落着雨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沂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过意不去的感觉,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淋成落汤鸡,是不是有些「太不负责任」了。
「那样会感冒的,你就撑伞回去吧。明天再还给我就可以了。」
所以,沂在离开之前还是决定多管一下闲事。
要是她因此感冒了,,沂总觉得自己内心会因此而愧疚,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能安心。
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他将手中的伞递给了理央。
让她接过伞,确切来说是沂将自己的伞硬塞给她之后,沂在她开口前就转身离开了。
在沂快步离开时,身后传来了理央的声音。
那声音微弱到几乎被雨声所掩盖,沂就这样径自离开了公园。
他想着「别感冒就好」并把伞硬塞给理央后,似乎减轻了当时想要直接走掉时所产生的罪恶感。
既然她拒绝交谈,沂也无意与她之间有什么来往。反正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缘分。
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下次了。
至少在这个时候,再次踏上归途的沂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