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就是被赶出师门,流落街头,我也不吃将军府一口饭!”
田锦铿锵有力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下一刻肚子的响声让她回到现实。
她看着上方牌匾“将军府”三个大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低头前去敲门。
一身风尘仆仆,道袍上打着补丁,头发潦草的田锦脚还没踏上台阶,门口的守卫立刻横起剑。
守卫厉声吼道:“什么人也敢来将军府前撒野?速速退下!”
田锦被吓得一愣,立刻后退好几步,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
正巧一匹骏马撒腿而来。
“吁~”
身高八尺的威猛将军辛越舟,大腿一抬,从马上下来,顺势抱起身后的美人。
两人刚落地,一个玉葫芦“咚”地一声砸在了辛越舟的头上。
随着两声女子的“啊”,玉葫芦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田锦坐在地上,包袱散了一地,桃木剑摔成了两截。
“啊!你,你,你,我的脸!毁了!”一声凄厉的女声,美人夏潇潇右手捂着脸,左手指着田锦。
“啊!我的葫芦!我的桃木剑!我看家的宝贝,我吃饭的家伙!毁了!”
田锦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马站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玉葫芦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
田锦心痛地大喊:“哎呀!我早就跟师傅说近日不宜出门,师傅非要赶我下山!我这百年和田玉葫芦,我这万里挑一珍藏桃木剑,你们拿什么赔呀!”
田锦一边喊一边偷瞄辛越舟的脸色。
其实她刚刚摔倒的时候,就远远瞅见将军骑马飞驰而来,这不得给他一顿好讹,岂不枉费千里迢迢来一趟将军府啊!
辛越舟的脸色越来越黑,两个女子尖利的声音让他耳朵刺痛。
围观的人群一下就涌了过来。
“天啦,将军府前躺了个道士。”
“什么?将军杀了个道士!”
“什么什么?皇上让将军剿灭道士?”
辛越舟一言不发,若是放在平时,他定会让守卫将人赶走。
什么人也敢来讹他?
但是地上坐着的女子身上的装束倒让他眯眼思量了起来。
“你是道士?”
高大的身影带着威压逼近,俯视着地上的田锦。
田锦仰头看去,心虚地点了点头:“贫道乃鹤鸣派第十八代弟子,道号心玲子,此次下山来将军府,是为一姻缘。”
“姻缘?谁的姻缘?”
辛越舟上下打量田锦,一身破烂的道袍,头发枯黄,一脸脏污。
比起让自己头疼的那个老道士国师,单从仙风道骨上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什么鹤鸣派,他在这泱泱国土上,就没听过这号门派。
“我,和你的。”
田锦一脸实诚,从一旁的包袱里找出临行前,师傅给她的一纸婚约。
辛越舟接过发黄的纸,看了一眼。
确实是婚书,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大名,还有他父亲的印章。
田锦仰头瞅着辛越舟,此人高大威武,长眉凤目,一身黑色莽纹束腰劲装,腰间佩着大刀。
田锦心里有些后怕,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什么姻缘?你这个神棍,坑蒙拐骗到将军府来了!将军,你快让人将她赶走吧!”
一旁的夏潇潇,身为将军府正得宠的妾室,一听这话,不顾脸上的伤势,立刻过来指着田锦骂。
即便夏潇潇横眉怒目,依然娇俏迷人,手叉着腰,青罗丝绸衬着上好身段,胭脂水粉,更显狭长媚态眼眸。
让人一眼就想到狐仙化人。
田锦看得都忘了还嘴。
谁知辛越舟大手一挥,叫来仆人。
“来人,给将军府未来女主人田锦姑娘准备一间厢房,好好伺候。再让账房,对今日田锦姑娘的损失照价一一赔偿。”
说完,辛越舟大步迈进了将军府。
留下夏潇潇和田锦大眼瞪小眼。
连田锦都没想到,这,这就进了将军府了?
“将军,三思啊!”夏潇潇扭着腰,梨花带雨地跟了进去。
围观的人群更是震惊。
“什么?将军收留了一个女道士?”
“什么什么?将军要娶一个女道士?”
“什么什么?将军此生不娶,竟是为了等一个女道士?”
2、
穿过蜿蜒回廊,翠竹假山,小桥流水,一群仆人引着田锦往内院走。
田锦一路张大了嘴,这将军府也太大了!
走得她腿都酸了,还没到歇脚的地方。
她一边记着逃跑的路线,一边四处打量值钱的物件。
“姑娘请。”
丫鬟微微欠身行礼。
田锦刚坐在椅子上,旁边茶就沏好了。
她端正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试图轻轻端起茶杯,却被结结实实烫了一下。
呲牙咧嘴一阵,还好没人注视她。
“要不你们没事就出去吧,我这个人喜静。”
丫鬟回道:“将军吩咐,姑娘的衣衫钗环等物一会儿送来这里,姑娘有其他吩咐可随时唤我们。”
几个丫鬟便关上门出去了。
田锦起身四处打量屋子里的宝贝。
这可比她师傅的书房还气派!一看那些瓷器就是真的。
她鹤鸣派毕竟只是深山小观,比不得这京城繁华将军府呀。
但是她也不会留在这里的。
田锦一边想着拿到钱财后怎么跑路,一边琢磨如何解除婚约回去跟师傅交差。
没想到很快丫鬟又来敲门。
“田锦姑娘,将军吩咐晚上在府中摆宴,邀您前往一叙。”
“噢,行。”
田锦端起茶喝了个干净。
该来的这么快就来了!
田锦被丫鬟们伺候洗漱、换衣、梳头,一番打扮后,她照着镜子自己都呆了!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而且她们还贴心地给她找了长袍。
田锦端正了一下头顶的发髻,这下真有点超凡脱俗、世外高人的感觉了。
她长袖一挥,便前往湖边赴宴。
田锦正来到湖边,远远便看见对面亭子里坐了不少人,里面隐隐还有道士。
她大眼一眯,感觉不对劲。
“你们先去忙吧,我等下自己过去。”
田锦将丫鬟招呼走。
随后便自己悄悄绕到假山后,打算看看情况。
没想到,却在假山后又遇见一个道士!
这将军府是捅了道士窝吗?
田锦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一个模样俊逸的男子转过脸来,此人皮肤白皙,眉眼柔和,戴着帽子雌雄莫辨。
“嘘!”赵陆对着田锦比划了一下。
田锦会意地点点头。
只听亭中,辛越舟说道:“不瞒国师,本将军今日设宴,乃是有一喜事。”
“噢?有何喜事?”一个穿着华丽道袍的长胡子老道长回道。
“昔日家父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如今此女被我寻回,本将军不日将迎娶此女,国师说来也巧,田锦姑娘竟与你是道友!”
“道友?”夏终宇眼神耐人寻味。
辛越舟朗声:“田锦道长于深山修行多年,如今出山为我大江朝稳定社稷,为天下祈福安运。”
“扑哧”,假山后的田锦忍不住笑出声。
“谁在假山后面,还不速速现身?”夏终宇面露不悦。
赵陆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从假山走了出来。
辛越舟脸色有些不明朗。
田锦心一沉,缓缓道:“还请诸位见谅,刚刚我与这位道友偶遇,正于假山后切磋六壬一术。”
辛越舟脸色稍缓,拿起一杯酒喝下。
“是吗?徒儿,你与这位田锦道长,谁输谁赢啊?”夏终宇看向田锦,眼神犀利。
田锦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怎么编下去。
赵陆向众人行了个礼。
“启禀师傅,田锦道长算出今夜有天狗食月,且在三炷香之后,徒儿推演,仅约莫一炷香。”
“来人,上香。”辛越舟立马吩咐道。
很快,仆人们端上香炉,点着了。
田锦如坐针毡,看着面前燃烧的香紧张地直吞口水。
谁知道这小道长竟然是老国师的徒弟,这小子胡话张口就来。
看样子这宴会是场鸿门宴啊。
田锦手指暗中掐算着,掐了半天,啥也没算出来。
早知道在山上跟师傅学算卦的时候就不应该打瞌睡了。
一炷香很快燃尽,众人抬头看天空。
没想到天空忽然暗下,竟逐渐现出月食之象。
“竟真有天狗食月!”天真的夏潇潇娇呼出声,“只有一炷香!看来还是赵陆道长厉害呀!都是爹你教的好!”
夏潇潇看向赵陆,捂嘴妩媚笑了笑。
众官员也是看愣了眼,窃窃私语。
赵陆拱手道:“夏夫人此言差矣,从我与田锦道长切磋到此刻,正好三炷香时间。”
夏潇潇和夏终宇闻言,脸色皆是一黑。
而辛越舟却大笑起来。
“田锦道长法术精深,赏!”
田锦一听,眼神一亮。
竟有这等好事?
随即便向赵陆投去感谢的目光。
赵陆则低调坐到了夏终宇身后。
夏终宇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好发作。
田锦这下明白了,原来辛越舟留下她,是为了对付这老头儿。
不过那他为何要娶老头儿的女儿为妾呢?
她隐隐感觉这里面很复杂,还是赶紧拿钱跑路比较好。
“田锦道长不愧是将军寻来的人,如有神助,贫道在此提前恭喜将军觅得此佳人了。”
“爹!”夏潇潇听到这话,拉了拉夏终宇的衣袖。
夏终宇反而瞪了她一眼。
辛越舟满意地又喝下一杯酒:“国师放心,即便我娶了锦儿,将来也不会亏待潇潇,毕竟潇潇可是皇上的御令亲定的。”
辛越舟话中有话,国师只是笑而不语。
田锦一边悄悄嗑瓜子吃水果,一边看着这些人暗潮汹涌。
自此一宴,田锦在京中名声大振。
3、
近日,京中名门望族都派人来将军府,意图结交传闻中的田锦道长。
田锦却天天窝在房间里琢磨如何让辛越舟取消婚约,拿了钱财好跑路。
好在辛越舟并不让任何人见她。
这京中水深,她只想早点回山上过逍遥日子。
虽然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是府里的宠妾可是一点不给她好脸色。
听下人说,夏潇潇是国师之女,皇上亲自赐给辛越舟的。
辛越舟一向宠她上了天,夏潇潇嚣张跋扈,却生得妩媚。
因此,她是万万不会让田锦和辛越舟成婚的。
午时,田锦正在湖边午睡。
夏潇潇带着几个女眷扭着腰就来了。
“田锦姑娘,奴家替王爷张罗你俩的婚事事宜,特意请来京中上好的裁缝给姑娘量身。”
田锦猛地睁开双眼,大喊道。
“且慢!”
几人停住了脚步。
田锦拿着衣袖将脸一蒙,说道。
“本道长掐指一算,今日不宜见人,见谁谁要落水啊!”
夏潇潇虽然对田锦的话有些忌惮,却仍然给身边几个人使了眼色。
几个人便靠近田锦,准备上手,将她推入湖中。
“姑娘说哪里话,好好的谁会落水呢?”
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的,几个女眷却大叫几声,往身后的湖里栽了去。
田锦扯下脸上的衣袖,哈哈大笑。
“我这开光的嘴啊,谁让你们不信呢!来人呐,有人落水啦!”
夏潇潇看着湖里喊救命的女眷,吓得脸色煞白,腿直打哆嗦连忙转身溜了。
屋顶上抛着碎银的赵陆看着田锦的背影嘴角露出笑容。
夏终宇安排他来探田锦的虚实,可算是安排对人了。
离他揭开真实身份的日子不远了。
入夜时分,田锦思来想去,偷偷溜出房间,想去和夏潇潇做笔交易。
如果让夏潇潇多闹上一闹,说不定这婚约就成不了。
田锦险险躲过府中的守卫,却有些迷路了。
她爬过矮墙,却正好撞见了辛越舟在院中练剑。
“唰唰唰”的声音,漫天飞花落叶,辛越舟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出剑比起山上的师兄们更快,更有杀气。
田锦不由地张大嘴。
“在自家院子里,还躲什么?”辛越舟收剑回身,坐在了摇椅上喝茶。
田锦尴尬地从墙后走出来。
“将军,练剑呐。”
“坐,我正等你呢。”
辛越舟这话让田锦刚要落座的身体僵住了。
辛越舟那双布满伤疤的手端着茶杯,幽深的眼神看着空中的月亮。
田锦只好开口:“将军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出来溜达?”
辛越舟看向田锦:“锦儿一看就不是会天天待在房间里的性子。”
“将军还是叫我田锦吧,听着好像咱俩认识很久了一样。”
田锦吹了吹杯中的茶叶。
辛越舟却轻笑道:“咱俩早晚是要成婚的人,锦儿还是提前适应一下比较好。”
田锦的表情愣住了,思索了一下:“额,其实我这几天想了一下,我感觉自己在山上待惯了,我一个乡野丫头,根本配不上您,要不咱俩的事一笔勾销吧。”
“你这是拿了钱财,就想跑路?”辛越舟戏谑地说道。
田锦连连摆手:“将军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钱财也是可以留下的,但是婚约是必须解除的!”
“我与你成婚的消息已经公之于众,若要取消婚约,须得一个正当理由。”
田锦想来想去:“额,我这人善妒,容不下夏潇潇!”
“放心,她很快就会离开将军府。”
“啊?”
“时辰不早了,锦儿早些回去休息吧。”
辛越舟起身将田锦从摇椅上拉起来,轻轻摘去了她肩上的落花。
田锦看着眼前放大的脸,睫毛清晰可见,眸子清亮,鼻梁高挺,唇峰分明,她的脸瞬间红成了桃子。
她一脸懵,听话地转身走出了院子。
待她回过神,辛越舟已经离开了。
田锦拍了拍自己的脸,赶紧去干正事。
她又在府里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夏潇潇的院子。
没想到院子里一个仆人也没有。
她悄悄走进去,来到屋檐下。
屋子里点了灯,夏潇潇的影子映在了窗户上。
田锦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某种动物的叫声。
紧接着,田锦的双眼瞬间瞪大,她看见夏潇潇的人影竟然慢慢变成了一只狐狸!
田锦的双腿开始哆嗦,捂着嘴,强撑着走出了院子。
虽然她是个道士,从小也算听师傅讲过各种精怪。
可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狐妖啊!
田锦大口喘气,拔腿就往自己院子跑。
也不顾一路的守卫诧异地看她。
田锦跑着跑着,路过一个假山,忽然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4、
天昏地暗地一阵翻滚,田锦竟然滚进了一个密道!
她摸着自己的老腰,只感觉浑身疼痛无比。
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问道:“田锦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田锦抬眼看去,身穿夜行衣的赵陆提着灯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啊,就从假山那里滚下来的。”
赵陆伸手将田锦扶起来,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田锦打量起这个密室,密室没什么杂物,看上去很少有人进来。
倒是这个赵陆,让她觉得很可疑。
赵陆问她:“田锦姑娘,你没受伤吧?”
田锦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右手臂流血了,脚踝也扭伤了。
赵陆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倒在了田锦的伤口上。
田锦疼得呲牙咧嘴。
随后赵陆又蹲下身,双手握住田锦的脚踝。
田锦感觉一阵温热传来,她低头看着赵陆。
今日他没有戴帽子,只是将头发绾成道士的发髻。
不知道为什么,田锦感到有些不自在。
几声骨头响动,她感觉脚踝的疼痛几乎消失了。
赵陆站了起来:“好了,先简单处理下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田锦点点头:“谢谢你了,额,上次宴会也谢谢你。”
赵陆唇角弯起:“我也是急中生智,谁让咱俩有缘呢。”
田锦挠了挠头。
赵陆提着灯,转身走了几步。
田锦忙起身追过去:“赵陆......道长,我怕黑!”
赵陆回头:“那你能走吗?”
“能......能。”
田锦一瘸一拐,抓着赵陆的衣袖。
赵陆没有立马找出去的路,反而是四处查看起来。
他来到桌边,试图打开桌上的盒子。
田锦看他捣鼓了一阵也没打开,便拿过来,帮他打开了。
赵陆诧异地看向田锦:“这盒子的锁用了奇门遁甲,你这么快就解开了?”
田锦也愣了:“啊?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记得师傅也有这个盒子,就是把锁对上每日的天干地支就行了。”
赵陆听到这里没说话,只是拿出了盒子里的卷轴。
他将卷轴展开,却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
他又拿出火折子烤了下,然后从瓶中倒出水,还是什么字也没有。
赵陆看了看一旁的田锦。
“这个你见过吗?”
田锦奇怪他怎么这么问,但是她还真见过。
田锦回道:“见过啊,师傅也给过我一个卷轴,上面就是什么也没有。她从小到大,十几年,各种方法都试了,就是什么也没有。师傅说这本来就是无字天书。”
赵陆被田锦的话噎住了。
田锦看向盒子,倒是被里面的玉佩吸引住了。
她伸手拿过玉佩,看到上面的凤纹,感觉有些熟悉。
赵陆又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田锦看着玉佩有些出神,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像是在一个府邸,她和几个孩童一起玩耍,有个男子走过来,男子身上佩戴着这个玉佩。
但是随后她又感觉头有些痛。
田锦一只手捂着头表情痛苦。
赵陆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田锦又感觉到赵陆手掌传来的温热。
“我困了,咱们能回去了吗?”田锦委屈地看着赵陆。
赵陆叹口气:“今天也辛苦你了。咱们走吧。”
“你把我送到门口就行。”
田锦知道赵陆肯定是在探查将军府的秘密,但她不想参与他们的纷争。
赵陆蹲下身:“我背你吧,不然你自己要走到天亮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田锦嘴上这样说着,却爽快地趴到了赵陆的背上。
没想到赵陆看着身子单薄,却轻易地背起了她,步履轻松。
估计他也跟山上的师兄们一样,常年习武,还有内力。
黑暗狭窄的密道里,田锦不敢乱看。
刚受到狐妖的惊吓,又滚进了密道中,此刻她却终于安下心。
渐渐的,她竟然睡了过去。
5、
清晨,树上的鸟叫声惊醒了田锦。
田锦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靠在了走廊的木椅上。
她正伸一个懒腰,却被一声尖利的呵斥吓到了。
“大胆,皇上驾到,还不跪下!”
田锦眼还花着,耳朵却灵,一听这话,立马跪下了。
她眨了眨眼,只见廊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辛越舟和一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
“越舟,你的府上何时添了女眷啊?”皇上停住,打量着田锦。
辛越舟道:“此女与在下有婚约,旧年失散,如今刚刚寻回。”
“她就是那夜卜出天象的田锦道长?”
“正是。”
皇上坐在了木椅上:“起来说话吧。”
“谢、谢皇上。”
田锦忙起身,低着头。
皇上又仔细瞧着田锦,却发现她的腰间赫然挂着凤纹玉佩。
惊得他竟站了起来。
“你这玉佩从何而来?”皇上手指玉佩。
田锦顿时心虚:“玉佩......玉佩从......”
一旁的辛越舟拱手抢先回答:“请恕卑职不报之罪,如您所见,此玉佩正是昔日省王爷佩戴的玉佩,锦儿就是王爷流落在外的孤女,省锦。也就是老国师曾预言的天命之女。”
“啊?”田锦彻底懵了。
“难怪啊,朕就说你父亲当年会和谁定下你的亲事,竟然朕那战死沙场的二弟啊。”
皇上惆怅万分,他走近田锦,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孩子,受苦了。你放心,既然你回来了,朕自然会替二弟,好生照顾你。”
“皇上,我......”
“皇上,锦儿近日思念王爷甚深,精神不佳,还是让她早点回屋休息吧。”
辛越舟阻拦田锦说出实情。
皇上点头:“锦儿,你先去休息吧。”
“是,皇上。”
田锦只能起身行礼告退。
她慢慢往院子走去。
只听皇上高声道:“来人,去拟旨,省王之女省锦,于深山修行归来,特封为朝澜郡主,如今我朝天命之女归来,是天下之福,万民之幸,举朝皆赏。”
“遵旨。”
田锦听到这里,深知自己恐怕一入京城,便回不去了。
事到如今,她依然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她来这里。
省王是谁?
辛越舟有什么目的?
赵陆又为什么带她找玉佩?
6、
田锦在院子里待了几日。
这几日她坐立不安,连满院的赏赐都看不上眼了。
入夜时分,田锦睡不着,起身到廊檐下看月亮。
四下都很安静。
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廊檐下她挂的铃铛响了。
“田锦!我要杀了你!”
田锦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扑倒在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叫声。
一柄闪着银光的剑在月色下甚是耀眼。
赵陆持剑站在田锦面前,院子里是捂着手臂的夏潇潇。
“赵陆!”
赵陆将田锦扶起。
“没事吧?”赵陆查看田锦的伤势。
田锦看向夏潇潇,夏潇潇的眼红似血,眉间一点红,整张脸煞气很重,十分尖锐。
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她是......”
“她是狐妖,是国师派来迷惑辛将军的。”
“啊?”田锦不由地躲到赵陆身后。
“田锦,都是因为你!你一来,将军的眼里便只有你,我成了弃子!夏终宇拿我全族的性命要挟我!今日之事失败,我满族性命不保......”
夏潇潇说着竟流下眼泪。
田锦从赵陆身后露出脑袋,看向夏潇潇。
“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走吧。”
“你真的肯放我走?”夏潇潇愣住了。
田锦点头:“夏终宇就算不派你来,也会派别人,你既然是被要挟的,就走吧。”
田锦看向赵陆,赵陆缓缓点了点头。
夏潇潇捂着受伤的手臂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院子外走去。
谁知刚走两步,却被一柄剑刺穿了腹部,随后倒在了地上。
田锦吓得叫出声,一脸杀气的辛越舟持剑站着,剑上的血滴在了石板上。
夏潇潇身下的血更是沿着石板流入了草地中。
田锦看着那大片蔓延的红色,鼻间是浓浓的血腥气。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下雪天的画面,耳边是厮杀声、怒吼声、刀剑声。
还有一位妇人,一声一声喊着“带锦儿走”、“走”!
田锦身体发抖,紧紧攥住赵陆的衣袖。
“别怕。”赵陆轻声安慰道。
“来人,把院子收拾干净。”
几个侍卫上前将夏潇潇拖了出去。
辛越舟将剑上的血擦掉,收剑入鞘。
随后走向田锦。
“锦儿,我不是说过夏潇潇会离开将军府吗?这下你可以放心和我成婚了。”
辛越舟看向赵陆的眼神带着威胁的意思。
“哥,锦儿受了惊吓,先让她回屋吧。”赵陆一脸平静。
田锦躲在赵陆身后,不敢看向辛越舟。
“也罢。你记得交待她那些事情。”
辛越舟说完就离开了。
田锦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你是辛越舟的弟弟?”
赵陆点点头。
“所以,你是他安排在夏终宇身边的。”
赵陆又点点头。
田锦没再问了。
她知道自己是逃不走了。
赵陆将田锦扶进房间,又多点上了几盏灯。
“国师夏终宇自老国师去世之后,便把持我朝天监司,暗中迫害天监司紧要人员,搜刮民脂民膏,全无道士法纪,不惜与妖邪为伍,迷惑皇上及满朝文武,无恶不作,祸乱天下。”
赵陆将一个盒子交给田锦。
“盒子里装的便是所有关于他罪行的证据。”
田锦茫然地接过盒子。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看?”
“你先打开看看吧。”
田锦打开盒子,一一拿起文书查看。
文书上详细记录着何年何月何日,谁家被抄斩。
还有何年何月何日,上缴的库银和珍宝玉器。
以及哪处道观被勒令关停。
还有各种按上血手印的状纸、证词、物证清单。
田锦越看越心惊,即便她久居深山,也知道眼前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你可怜那狐妖,她也是被夏终宇胁迫的众多妖族之一而已。短短十几年,京中乃至整个天下血雨腥风。而你父亲省王爷当初便是因极力反对夏终宇任职天监司,而遭到属下背叛,血溅边关……”
田锦从盒子里看到了那张记录省王战死内情的文书。
田锦轻声问了句:“他真的是我父亲吗?”
赵陆郑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叫辛陆,你可能不记得了,幼时,我,你,我哥常常一起玩耍。省王府就在将军府隔壁。”
“当年我父亲极力主张彻查省王战死内情,而朝中……已被夏终宇掌权,草草处置了叛徒后就结案了。而就在那时,你的母亲在一场大火中追随王爷自尽,你也不知所踪。”
田锦的眼泪落了下来,她赶紧将文书都收好,盒子盖上。
“师傅只是让我带着婚约下山,其他只字未提,以前的事我也都不记得了。”
田锦将脸上的眼泪抹掉。
“我哥他决定三日后大婚,到时皇上和满朝文武都会来将军府,由你,天命之女,亲手将这个盒子交给皇上。”
田锦怔怔地看着辛陆,没有回答。
辛陆叹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不会逼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山上。”
田锦忙问道:
“你还要回国师府吗?”
辛陆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月亮。
“我们不能打草惊蛇。狐妖的死已经会让夏终宇警惕了。”
说完,辛陆就飞身上了屋檐,离开了。
7、
辛陆离开后,田锦一个人蜷在床上。
脑海里全是各种可怕的画面。
田锦下定决心,从床头拿出收拾好的包袱,哆哆嗦嗦走出了屋子。
她来到墙边,从草丛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木梯,搭在了墙边。
她费力爬了上去,坐在了墙头。
一阵凉风吹来,将她身上的汗也一并吹干。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经意间,她看到了隔壁破落的省王府。
杂草丛生,没有灯火。
她想起师傅临行前交代给她的话。
“此次下山,是命数,天命,不可违。”
那时候她其实是不信的。
可是临到这关头,她想挪动自己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田锦叹口气,又从木梯下去了。
她将包袱放回去,依旧一个人蜷在床上。
忽然,屋中的灯火闪了闪。
“为了防止夏终宇再派其他人来,这三日你就住在我那边吧。”
辛越舟换了身衣服走进屋来。
他一把将田锦拉了起来,田锦也没有反抗。
刚下床,田锦却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辛越舟将田锦抱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你放心,这几日我会护你周全,大婚之后,我会与你和离,并送你回山上。”
辛越舟的承诺简洁却有力。
其实他刚刚在院中看了许久。
他想着,如果田锦真的走了,便算了。
他和辛陆会将盒子呈给皇上,只是胜算少了几分。
田锦看着辛越舟坚毅的侧脸,想说什么,却又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辛陆只是简单提起他们的父亲辛老将军,而当时也定是受了他父亲战死一案的牵连。
她看到辛越舟面对夏终宇时眼中常闪现的杀气,便知道他不仅是要为天下冤死之人讨回公道,肃清朝纲,更是为了给他父亲报仇。
而辛陆更是忍辱负重在夏终宇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成为他最信任的徒弟。
她也知道是辛陆一路护送她来到将军府。
这之后的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局。
但是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辛越舟一路抱着田锦来到主院,仆人、侍卫们也不敢多看。
他们都知道自从田锦来了将军府,将军不再搭理宠妾,任由不讲规矩的田锦在府中乱蹿,还命人不得阻拦。
他们都一致认为田锦会是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辛越舟将田锦放在床上,自己则去了书房。
月亮已经高挂空中。
院子里时不时发生一阵打斗声。
不知为何,田锦却安心地睡过去了。
8、
这三日,将军府张灯结彩,到处都挂上大红灯笼。
一批一批的服饰让田锦试穿。
可见,辛越舟自她来将军府就已经命人筹备大婚要用的东西了。
田锦躺在椅子上,看着仆人们忙上忙下。
她这几日都没见到辛越舟了。
只有晚上,会感觉他和侍卫们守在院中。
而辛陆,她也没再见到。
一切,都平静地仿佛暴雨前夕。
直到田锦梳妆好,穿上喜服,戴上花冠,坐在镜子前。
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嫁人了。
田锦只感觉镜中的人美得陌生,眉间忧愁。
一个仆人端来一盒点心。
“主子,大婚仪式较长,将军命厨房送了些点心过来。”
“放着吧。”
仆人下去后,田锦打开盒子拿起了一块点心吃起来。
却立刻看到了点心下面的木牌。
她拿起木牌,手有些颤抖。
这是师傅随身携带的木牌。
而木牌下面还放着一个药包,上面写了个“毒”字,然后画上了国号的标记。
吓得田锦立刻吐出嘴里的点心。
这是国师夏终宇拿师傅的性命在威胁她。
她的心狂跳,慌乱地准备跑出去。
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
门外仆人又在敲门。
田锦很快将木牌和药包藏在袖中。
“进来吧。”
“主子,仪式开始了,咱们得出发了。”
“好。”
仆人拿来扇子。
田锦接过,极力稳住身形,向外走去。
今夜,无月。
将军府却异常亮堂。
田锦随着仆人们一路走出院子,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前厅。
仆人们散去,田锦透过扇子看到周围站了许多人。
辛越舟穿着喜服,向她走来。
“锦儿,走吧。”
不知为何,田锦竟然走神了。
辛越舟一连喊了三声,她才缓步先前走去。
两人牵着大红花,踏着前厅石阶路,跨过火盆和马鞍,踩过米袋,朝台阶走去。
身旁围了许多官员和家眷,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两人终于走完台阶,进了屋内。
皇上正高坐主位,右下坐着的正是夏终宇,身旁站着的是辛陆。
田锦的手忍不住抖起来。
辛越舟在一旁低声道:“别怕。”
两人慢慢走到皇上跟前。
司礼喊道“新人敬茶”。
田锦和辛越舟分别端起一杯茶。
辛越舟先将茶敬给皇上。
田锦看着敞开的茶杯,将袖中药包的药粉小心撒入杯中。
之后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险些端不稳。
直到司礼又喊了声“新人敬茶”。
田锦才哆哆嗦嗦将茶杯递给皇上。
皇上欣慰地看着田锦,喝下了茶。
而一旁的夏终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司礼又喊道:“新人拜天地。”
谁知辛越舟忽然打断:“启禀皇上,如此大喜的日子,我与锦儿本应给父母敬茶,锦儿想到将一件物品交予圣上,以全我们的孝心。”
“噢?什么物品?”
辛越舟看向田锦。
“呈上来吧。”田锦说道。
辛越舟的心腹呈上盒子,递给了公公,公公拿给皇上。
田锦跪下,五体投地:“启禀圣上,我要状告国师夏终宇,利用奸人通敌叛国,害我父亲战死沙场,夏终宇掌控天监司,排除异己,把持朝政,坑害忠良,贪污国库,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此盒中是诉状、证词及物证清单,请圣上主持公道,为天下做主!”
皇上双手一抖,盒子滚落在地,盒中的文书散落一地。
一旁的夏终宇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不、不、不可妄言啊!”皇上睁大双眼,看向夏终宇。
辛越舟也单膝跪地:“皇上,这些证据都是我历经多年查证取来的,今日之事也是我一手策划,夏终宇利用国师一职,蒙昧朝政,犯下滔天大罪,您万万不可姑息,臣恳请皇上为九泉之下的省王一家及我父亲等老臣和全天下百姓主持公道,肃清朝野,以正国纲!”
皇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拿手指着辛越舟:“你、你、你......”
皇上好半天说不出话。
夏终宇起身,踩着地上的诉状,走过来,扶起地上跪着的田锦。
“田锦啊,你来告诉皇上,你刚刚和他开玩笑呢。”
田锦脸色苍白,手臂被夏终宇掐得生疼。
辛越舟起身,一把将田锦拉至身后,怒视着夏终宇。
“行了,仪式继续吧。皇上一会儿该困了。”夏终宇看了眼司礼。
司礼惶恐地喊道“新人拜天地”。
而堂下的众官员纷纷跪在地上,无一人敢发声。
辛越舟和田锦都站着不动。
夏终宇抬了抬手:“来人,把呈盒子的侍卫拉下去,此人迷惑将军和皇上,拖下去斩了。”
手下立刻上前押住侍卫。
辛越舟挡在侍卫面前:“我看谁敢!”
9、
几人在大厅僵持着。
侍卫立马跪下:“属下甘愿赴死,只求将军诛灭邪道,为天下百姓讨回公道!”
田锦紧皱眉头。
辛越舟的脸上既有愤怒,又有无奈和不甘。
他看着坐在主位上无动于衷的皇上,复杂的情绪逐渐被绝望所替代。
“拖下去!”夏终宇又一次命令道。
“慢着!”
夏终宇看向身后的辛陆。
辛陆站上前,朝皇上拱手道:“圣上,臣刚得一卦,今夜有七星连珠之凶象,恐危及社稷。”
皇上一听这话,惶恐道:“此话当真?”
“哎呀,天上真的出了七星连珠啊!”
不知谁在门外喊了一句,众人便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夏终宇眯着眼睛:“徒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师傅,这还是您教我的,七星连珠,天下有殃。”
皇上抬头看着那耀眼的七星。
“那该如何是好啊?”
辛陆继续道:“老国师曾留下预言,七星连珠,天命之女会手持天书拯救万民于水火,稳定江山社稷。”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说:“确有此预言。”
随后,他看向田锦。
“那天书呢?”
田锦上前跪下,从袖中取出卷轴:“天书在此。”
皇上接过天书,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一个“三”字。
“三?”
田锦道:“天书之解,其一,今日正是三月初三,其二,我朝天监司历三届而废,其三,自今日起,京都将下三日大雪。”
“什么?”
“天监司?”
“三月怎么会下大雪?”
众人还在议论,空中竟真的逐渐飘起了雪花。
辛陆道:“三月飘雪,乃是有冤。”
夏终宇的脸色沉了下去。
皇上看着外面逐渐稠密的雪花,叹了口气。
“朕想起来了,老国师离世前,曾抬手举三指示意,朕到今日才明白其中深意。”
皇上转身看向夏终宇。
“朕自从喝了刚刚那杯茶,脑袋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就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国师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朕可是一直那么信任你。”
夏终宇一听,这才慌忙起身:“皇上,您怎能听信几个毛头小子胡言呢?咱们不是说好了,您一切听我,我自保您长生久视吗?”
“朕到今日,才觉荒唐啊!”
田锦平静说道:“夏终宇,那杯茶中其实我放的是清心静气散。”
“是我低估你了。不过,你也永远见不到你的师门了。”
“师傅,那个木牌其实是我随手刻的。”辛陆看着夏终宇。
“你说什么?”夏终宇震惊,“赵陆,你可是跟在为师身边十几年了,如何就被他们收买了?”
辛陆嘲讽地笑了一声:“其实我姓辛,十几年前本应和父亲、母亲一起消失在那场大火中。后幸得鹤鸣派长老所救,这些年,还是要感谢师傅您传授我道法,我才能拿到那些证据。”
“你们!好啊。”夏终宇气得笑了起来。
突然,夏终宇袖中飞出箭,射向皇上。
辛陆抽出软剑挡下飞箭。
“保护皇上!”
夏终宇一掌击向皇上,随后虚晃一招,却直击田锦心口。
“噗”地一声,鲜血喷了一地。
“辛越舟!”田锦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辛越舟吐出鲜血,倒在地上,忙将他扶起。
辛陆一剑挑了夏终宇的手筋。
“来人,将夏终宇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天监司自今日废除。夏终宇一案,朕亲自督办。”皇上命令道。
侍卫们围住了夏终宇。
“辛越舟,你怎么样啊?”
“哥!”辛陆转身过来蹲在辛越舟面前查看伤势。
田锦的眼泪打湿了喜服,她慌忙倒出袖中的药瓶,打开其中一瓶,赶紧喂到辛越舟嘴边。
辛越舟却摇了摇头:“没用了,夏终宇知道我迟早要揭穿他的罪行,早就给我下了蛊。”
“蛊?”田锦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田锦看着辛越舟的脸色呈紫黑色,才想起为何自己总是害怕靠近他。
“来人,御医快给辛将军看看,一定要治好他。”皇上向门外招手。
几个御医只是互相看看,纷纷摇头。
“哥,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辛陆的眼神第一次慌乱,“我去找苗疆的人,他们能解。”
“来不及了。”
辛越舟紧紧握住辛陆的手,又拿起田锦的手,放在辛陆手中。
“照顾好她。”说完,辛越舟口出吐出更多鲜血,表情痛苦。
田锦见状,取下腰间的凤纹玉佩,放在辛越舟胸口。
随后起身,跑到院中,跪在地上,双手举至额头,口中念起咒语。
众官员、眷属也都纷纷跪下。
天空之中,七星连珠隐隐被云雾遮挡。
雪越落越大,身穿喜服的两人,一人躺在屋内,一人跪在院中。
将军府百来人,无一人言语,耳边只有那田锦那悠长、晦涩的咒语。
10、
鸟鸣啁啾,花香阵阵。
穿着破损道袍的田锦坐在窗边的案几旁,正磨着药粉。
辛陆从房檐上一跃而下。
田锦瞥了眼:“你就不能走正门吗?我这瓦才补好的。”
辛陆潇洒靠在栏杆上。
“你家师兄们一见我就拿扫帚赶,我打不过呀。”
田锦将抽屉里的盒子扔给辛陆。
“这是这月的药,盯着你哥吃,来年他的身体一定壮如牛。”
“你这些药到底靠不靠谱啊?我哥现在都躲着我了。上次吃得他脸都黄了。”
“放心吧。我都拿给我师傅瞧过了才给你的。”
“你师傅不是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吗?”
“额,他靠闻的。”
田锦又开始磨药粉。
“那你,还回京都吗?”辛陆看着田锦头顶那潦草的发髻。
田锦的手停了半刻,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在山上的日子。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呀?”
“我还是很好奇,你不是说那是无字天书吗?怎么会有个‘三’字?”
田锦看向辛陆:“那是我写的。我师傅说,我成婚那日,会有七星连珠天象,京都连下三日大雪。”
这是他拿眼睛换的。
这话田锦没说出口。
天下安定,自是千千万万人共同换来的。
“对了,你现在得改口喊我师弟了。”
田锦放下杵子,惊讶道:“你说什么?”
“师傅看我天资聪颖,与道有缘,收下我了。”辛陆笑了笑。
田锦起身:“不可能,你一定是趁师傅睡觉时问的!”
辛陆摆了摆手:“师姐,待我将哥的身体养得壮如牛的时候,我就来山上了,师姐记得帮我缝点过冬用的衣服!”
说完,他就翻身从屋檐走了。
“喂,我不会缝啊!”
田锦从窗户伸个脑袋喊着,惊得隔壁院子扫地的师兄回过头张望。
山间溪水潺潺,空谷幽幽,一个人影于竹林穿梭,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