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老太太,艰难地爬下豆蔓,脖子险些被勒断气。落地之后才发现,这位公主还自己背了半麻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恭喜完成任务。下一个任务,完成公主的愿望。】
“孩子,你接下来要送我去桥那里,那是我人生的终点站。在此之前,你要先完成我的愿望。”
“好吧,您有什么愿望?公主奶奶。”
“我想给自己做顿好吃的,吃完再走。你去帮我找西红柿和鸡蛋。我要做西红柿鸡蛋面。”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的任务奖励呢?”
“我多做一点,剩下的给你当做任务奖励。”公主奶奶嘿咻一声把身上的麻袋卸下,打开展示给我看。
是半麻袋白面。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任务奖励的食材还要我自己去找?从来没听说过!
好吧,也听说过。
地图上标出了西红柿和鸡蛋的任务地点,看样子在附近的一处农场里。
我把公主奶奶扶上点点,一路赶到了农场。
天刚蒙蒙亮,伴着一声啼鸣,我溜进了鸡舍。
母鸡们正在辛勤地工作着。我趁其不备,端起一只鸡,准备偷鸡蛋,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下西红柿的母鸡?我傻眼了。
鸡舍的其他母鸡们发现了偷西红柿贼,纷纷扑棱着翅膀过来攻击我。我当机立断,抄起西红柿反身就跑。不是因为我害怕跟母鸡们一战,而是因为我右上角的“1”滴血实在不允许。
“跑快点!快上来!”公主奶奶招呼我。
“我还没找着鸡蛋呢!”我举着西红柿边跑边喊。
“我和点点刚才从藤上摘了几个鸡蛋了!”
很好,鸡蛋长在藤上,西红柿生在鸡窝,是这游戏的风格。
我一个二段跳骑到点点背上,然后点点就像一只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我们在前面奋力逃命,老母鸡们在后面穷追不舍。看到它们为了孩子拼命狂追的模样,我终究没忍心告诉它们那个残忍的事实——西红柿是孵不出小鸡的。
等甩掉它们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一座被鲜花围绕的小木桥,旁边的路牌上写着——灵魂之桥。
从点点身上下来后,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口大锅。
公主奶奶先是往锅里舀了点河水,然后又把西红柿和鸡蛋扔了进去,最后扛起半袋白面,哗啦啦都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炼金术吗?直接就能变出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游戏的脑洞已经让我放弃理性思考了。
片刻后,一碗热气腾腾卖相正常的西红柿鸡蛋面摆在了我的面前。
“孩子,这是你的奖励,快趁热吃吧。”
太久没吃东西,我胃口大开,立马开动。可是吃着吃着,我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孩子,你怎么哭了?”
我一直很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但是自从奶奶离世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西红柿鸡蛋面了。这味道让我一瞬间想起了奶奶。
奶奶弥留的最后几个月,吃得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消瘦。她病得神志不清,甚至都不认识我了。总是“仔仔,仔仔”叫我的奶奶,却再也认不得她的仔仔了。以至于我想最后抱她一下,也未能如愿。
“是这热气熏的。”我摇摇头,偷偷把眼泪抹掉。
她的笑容变得陶醉而怜爱。“我的孙子最喜欢吃我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了。我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做一碗面给我的孙子吃,可是我病得太重了,没办法下床,甚至有时候都不认得他。他一定很伤心吧。”
因为这个游戏读取过我的记忆,所以里面的游戏人物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我吧。
想到这里,眼泪再度涌了上来。我把脸埋进碗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不会的。”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游戏人物,我是一个灵魂。生前,我参加了Dream公司的灵魂储存计划,死后,我的灵魂已经存入到了游戏数据。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了。”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只是宠溺地看着我。“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愿望,再没有遗憾了。这一次,我真的要消逝了。”
【最后一个任务:拥抱公主。】
“仔仔,最后再抱抱奶奶吧。”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
我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奶奶,”太久没有叫过这两个字眼,我的声音显得生涩而沙哑,“你能不能不走?”
“仔仔,你应该明白。人生就和游戏一样,无论你多喜欢这个游戏,多喜欢里面的角色,总会有通关的那一刻。等那一刻来临时,你能做的,只剩下跟他们好好告别。”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捧着我的脸,像捧着她最珍爱的宝贝。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在抚摸着一个永远也不需要长大的孩子。
“仔仔,别忘了我深深爱过你。”
我站在原地,看着奶奶带着点点越走越远,最终隐没在深深的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