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弥漫,昏天黑地。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道路荒凉、崎岖、阴森,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未知的命运之上,脚下的土地仿佛在低语,诉说着古老的秘密和未来的预言。远方,不清楚根源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有无声恶鬼,它们啼叫着、嘶吼着,仿佛下一刻就将要扑出,将我撕扯成无数碎片,然后吞入腹中。但我不确定远方那到底是什么,昏暗的光线、漫天的黑烟蒙蔽了我的双眼,徒增恐惧。
一步,两步,三步…
我细数着自己的脚步,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理会那些可怕的叫声,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我恐惧、胆怯,不知还能够迈出几步。
我必须找个什么东西保护自己。
所幸,没走多少步后,脚边出现了一根火把。
希望的火烛燃烧着,在黑暗中,它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它犹如灯塔,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我将它捡起,向着那叫声传出的方向,挥舞了起来。火光映照在我的脸庞,投射出长长的影子,随着火苗的摇曳而舞动。
火,光明又温暖,但无法掩盖它是个危险的存在。
没过多久,远方的声音,似乎都因害怕这危险的火烛,已经销声匿迹了,随风而逝,遁入了无声的深处。
无法言说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我感激地看向那火把,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
“我将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回到你熟悉的地方,属于你的世界。”
什么人在说话?我抬起头四下望去,四面虚空。
“但我需要你先帮助我。”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目光的尽头停留在了那根火把…
“我弄丢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我愣在原地,火把说话了?火把似乎在呼吸,它的火焰随着声音的节奏跳动。
“我需要你帮助我,否则我无法帮助你。”
我没有说话,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视线逐渐模糊,天旋地转…
……
一阵疼痛由神经传入大脑。
“杜怀安,站起来!”老师将手中的练习册卷起,边往我头上砸去,边说道。
哦,上课睡着了……还做梦了…
我站起身来,困意顿时消散,小声地询问同桌刚才讲到哪了。
“我们先看地点和时间,题目中是英国、1840年后,我讲过很多遍了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于1840年基本完成,而C选项还在提第一次工业革命,所以是错的。”老师继续讲题。
“但有的人,这么简单的题还在错。”老师边说着,边又向我这边看去。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我只得尴尬地把头低下。
铃声响起,宣告着课堂的结束,老师宣布下课,同学们纷纷离开自己的座位,我在班上的朋友立马凑到我座位旁。
“怀安,怎么又上课打瞌睡,昨晚又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等等…什么叫又!”
“你最近都是这样,只要我一往你的方向望,你都是在睡觉。”
“你为什么总要来望我?”
“谁让你坐门口,我只要一望门口就能看见你在睡觉。”
“你…好有道理…”
“话说昨天晚自习前是不是有其他班的男生给你买了杯咖啡送过来?”
“咖啡吗…是我同桌拿给我的,她虽然说是个其他班不认识的男生给我的,但我估摸着只是她忽悠我。”
“诶?怎么会,咱家小安又是白发又是赤瞳,长得又讨人喜欢…”
“得了,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老师虽然已经宣布下课了,但依旧在教室里,讲台上,耐心地解答这提问的同学所提出的疑问,这会儿答疑解惑完毕,正准备离开。
“来,杜怀安,去文印室帮我抱一下试卷,顺便醒一下瞌睡。”
坐在门口的不利之处——容易被使唤。
“淦!”我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发出了感慨。
此刻朋友为了不被我拉去抱试卷而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走吧。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并未细想。
……
我从教学楼中走出。学校的文印室在另一座教学楼,和我上课的教学楼不是同一栋,距离还挺远的。两栋教学楼的中间,一座报告厅矗立在其中。
报告厅设计得很是巧妙。报告厅内,座位呈阶梯式排列,而在那座位之下、阶梯之下的巨大空间则被利用,被改造为了学校的杂物仓库。
一般来说,这间杂物仓库的大门是紧闭的,不对学生开放。但前去抱试卷的途中碰巧路过,它的门竟敞开了来。
我望着敞开的门思索了片刻,虽然很是好奇,但马上就要上课了,得快点赶在上课前把试卷抱回去。
随后上课的铃声响起。
算了,进去看看,摸摸鱼,拖他个几分钟。
我走那杂物仓库,昏暗,落满灰尘,物品杂乱地放置着,处处可见老旧,处处可见荒废,处处可见落败,似乎很久没人来了。
我四处张望,一台老旧的电脑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敲打,灰尘立刻因震动而跳起了欢快的舞蹈,然后从这老旧的台式电脑厚重的显示屏上飞落。
灰尘让我呛得厉害,满嘴都是,咳嗽让我不得已后退了几步。
“这破玩意,还能用来上网吗?”我自言自语着。
突然,身后一声沉重的掉落声,我猛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足球大小的球形物件重重地砸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我走近一看,物件应该为金属材质,虽然这仓库许久无人造访,早已落满灰尘,但这物件,光泽依旧,熠熠鲜亮。
尝试将它捡起,却只感双手一沉,这物件,想不到竟如此沉重,差点便要掉落下去。
它的触感异常光滑,再加之体型大、重量重,并不便于拿放。我将两臂弯曲,以一种像是拥抱的姿势才将它勉强抱起。
这种物件,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我思考着,寻找着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但似乎并没有找到,四周的架子满满当当。
那它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
我的双手紧紧压住球形物件,让它尽可能紧贴着我的腹部,不让他掉下去。
我走着,但始终没有找到它是从何处掉落。我感到有些细思极恐,便想赶快将它随便找个空处摆放,然后快点离开。
慌忙的动作让球形物件略微有些滑落,我手往它下方移了过去,准备将它往上撑。
在手往它下方移的过程中,我却摸到了…
像烂泥一样湿润柔软,但若说是烂泥,那东西还算有韧性;像玻璃一样脆弱不堪,但若说是玻璃,那东西又富有弹性。
我害怕地收一抖,球形物件随之滚落,刚才摸到东西的那一面滚动着,最终面朝了我,我也得以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眼睛…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球形物件裂开了一个缝,里面露出了一只眼睛。
只见那裂缝愈裂愈大,目眦尽裂。最后,只见它像一个鸡蛋一样,裂成了两半,眼睛化作了…液体…哦不…是固体…
眼睛化作了无数齿轮。
我看见那无数齿轮开始转动,然后便感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此刻我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跑。
我竭尽全力地奔向仓库的门,但不知怎么,这门竟是封闭的,不知何时关闭,毫无声迹。
我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这扇门,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最后我将门打开了。
但走出门外,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了。
门外竟不是学校,而是漫天尘土,毫无生机的荒漠。
我回过头看向我方才走出的仓库的门——不见了。
大漠一望无际,大风卷起漫天尘沙,如清晨未散尽之薄雾,笼罩整个大漠。虽无炎热之感,但尽显干燥,天空万里无云、毫无雨迹,地表百草干枯、皲裂如鳞。干裂如织的土地,仿佛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用嘶哑的声线,竭尽全力地祈求他人救助。
我愣在原地,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目眦尽裂。
我明白了!这是个梦!我还在梦里!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尘沙蒙住双眼,干涩的痛觉粉碎了我的幻想。
我惧怕,颤抖着,甚至有些想要哭泣,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太违反常理了。
我因惧怕,虽没哭出来,但是还是两腿一软,摊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面红耳赤。
我对这个世界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深深的恐惧孕育而生,但我想此刻我应当镇定下来,不该因此慌乱。
我重新站了起来,反复深呼吸,调整好了状态。
好了,现在四周观察一下。
我朝方才仓库门消失的方向走去,竟在不远处看到了人影。
我仿佛溺水将死之人抓住了岸上的绳索,干渴脱水之人拥入净水潭,寒冷苦困之人点燃了篝火。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很快希望之火随着几声枪响而熄灭。
我看到了,他拿了背于后背上的枪状的好像是武器的东西射向了我。
第一枪时,他并未打中,我只是感到疑惑,但当第二枪时,虽然有所偏差,但他的子弹确实划破了我脚腕的皮肤,带给了我刺痛。
刺痛随神经传入大脑的瞬间,我明白了,他是危险。
我慌乱地在四周寻找掩体,并尝试与他拉开距离。
但这时,这起“枪击案”中的第三人出现在了“枪手”旁,因为距离稍微有些远,我并未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见到他掏出一把斧子样式的武器,两个人争吵了起来,很快便厮打了起来。
我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向远处跑去。
脚腕阵阵疼痛,我一瘸一拐,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执着推动着我前进。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遇到这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开枪射击我?
我…我做错了什么
那个球形物件…对…是它!
不去触碰它…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为什么要进仓库…
摸鱼…
不对…对
不…不该是这样的。
不…不对,谁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什么都本来不该发生的!?
为什么?是我的所作所为导致了这一切?
还是为了达成这一切,我做了那些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我突然视线向下一晃,然后感受到一股冲击,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伴随着恐慌和困惑。紧接着,一股激烈的疼痛由我的小腿蔓延开来,令我难以忍受。
为什么…
我艰难地将头抬起,看见了一只粗厚而满是老茧的手,那只手伸向我,好像是要拉我起来,我仿佛久待洞穴之中的迷路之人,在霎时间看到了洞口的微光…
我将视线稍加往旁移动——另一只拿枪的手…
他什么时候追上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只见那只被我认做是希望微光的手,在我视野之中愈来愈大,最后我两眼一黑,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