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浮着一座硕大的孤岛,岛外常年云雾笼罩。穿过几百公顷的原始森林,经过漫天弥漫的有毒雾气,才能看到巍峨耸立的百米城墙。
城墙内十三座铜墙铁壁的城堡,正是关押整个魔法世界危险的囚犯的监牢。
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琉黎却在六年间往来无数次。
这次她出现在地牢时,白风微闭着眼,怅然道:“来了。”
一月不见,琉黎的父亲白风又瘦了,他被铁链锁着的手臂上皮肤松弛,露出青色的血管,四十岁的人,半头白发憔悴恍若一个老人。
琉黎来之前思忖过许久该如何开口,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在她心里父亲是强大的,还有什么比一个贵族魔法师沦为身败家散的阶下囚更可怕的事吗?
而且现在,琉黎又多么需要父亲的安慰。
良久,琉黎郁郁道:“仙炎,她就要登基成为王后了。”
白风点着头,似乎早已接受现实,根本不在意一般。脑海里回忆了无数遍那个美丽而忧伤的女人,即将成为王后必然会更加尊贵迷人。
他曾不愿意承认自己爱的盲目而愚蠢,不想在自己的失败上建立那个女人的荣光……于是,他失去了小女儿,并且身陷此处。
白风痛苦的摇头,试图从过去里回过神来。他挣扎着睁开双眼,刺目的光亮里,他看到一个神似仙炎,还未长开的琉黎。
无论如何,他要守护女儿,直到她长大成人,这也是他为何心甘情愿在这里做困兽。
“我该怎么办?”琉黎喃喃自语,无力的蹲下去,头埋进膝头。
白风抬头环顾四周,诺大的地牢,不知关押多少囚犯,最近更是莫名其妙带囚犯出去审讯,好几天都不见回来。几个身分不明的人从远处走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琉黎。
“你该走了。”白风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和关切。
琉黎抬头,地牢其实是一个半地下的水牢,两边石壁上用铁索锁着犯人。下方是有食人尸的水潭,中间一架铁桥,供看守的狱警押运犯人使用。
此刻又起水雾了,琉黎瞪大眼睛也看不清白风的脸庞。而脚步声逼近,琉黎挥动魔杖,默念着瞬移的口诀,消失在一片雾气里。
地牢外的小巷牢房众多,一个个巷子迷宫一般。这样的巷子容易让人跌进心事里,那些泛滥的,被琉黎关进内心深处的回忆转出一个大大的漩涡。
琉黎陷入了十岁之前。
父亲高高举起妹妹,母亲一手提着裙边,一手揽着自己。阳光,草地,远山,当一切淡化成为背景,四个人组成一副名为幸福的画卷。
幸福一度降临,只是自己还来不及伸手,便烟消云散。
在这曲折的石巷,琉黎多想质问仙炎: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爱情去毁掉这个家?
琉黎抬手擦眼泪,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用力把她向后拖。
“你就是琉黎?”年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琉黎挣扎,那人松开手。眼前是一个高大帅气,身穿华贵白色法师袍的少年一脸嘲弄的细细观赏着她。
琉黎惊叫着要逃,少年就势将她按在石壁上一块凸起的石棱上,她瞬间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你想要做王妃?嗯?”少年盘问道。
“我不明白。”琉黎困惑不已。
“少装傻,”少年嗤之以鼻,更用力按着琉黎。
石棱锋利,已经割进了皮肤里。好在琉黎听到了飞驰而来的马蹄声,她大声呼喊救命。
少年却无所畏惧的伸出另一只手钳制住琉黎细长脖子:“你以为会有谁敢来救你吗?哈哈!来的是本王子的护卫。”
果然,马蹄声转瞬即至,来人下马参拜:“殿下,您让我和尘然一顿好找。”
琉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的腰间已经血迹斑斑。真是一把利器,她想,现在怎么脱身呢?
冥想间,空气里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琉璃睁开双眼,一个蒙着脸,手持软鞭的黑袍少年肃立在四人面前。
“见到王子还敢行凶!”来人朗声呵道。
“你是谁!”二王子川镜疑惑不已。
“国王陛下派我来保护琉黎姑娘,王子殿下,您有什么事情还请先经过国王的同意。”
来人身躯伟岸,话语和缓,态度沉静,可琉黎莫名有些熟悉,似乎是……刚搬到自己后座的秦飞扬同学?
二王子一声冷哼,目光转动间松开了琉黎。他临走前忽然又回头笑了:“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告诉我。”
说完这才转身大步离开,等到王子三人走远,琉黎手捂着腰,大口地呼吸。
软鞭的主人静立一旁:“因为王后册封大典,国王下令大赦了一些情节轻微的罪犯,王子才会来监牢这种地方,你不必害怕,我现在送你出去。”
琉黎当然无心久留,可是她现在更想知道眼前的秦飞扬怎么会在这里……
“秦飞扬……”琉黎试着喊他。
秦飞扬很是惊讶:“你不害怕我了?”
琉黎当然仍是怕的,现在她恨不得就原地盾逃,快点回去察看伤势。
可显然秦飞扬熟知一些内幕,比如“大赦情节轻微的罪犯”。
“你怎么会在这里?”琉黎问道。
秦飞扬默然,良久才回答:“跟你来这里一样的原因。”
“你来看谁?”
秦飞扬是玄君教授的儿子,母亲是琉黎最喜欢的魔药教授漫神夫人,琉黎不明白他有什么亲人在这里。
“我来看祭安。”秦飞扬特意压低声音,“你的父亲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回家,可是祭安,我还没找到她被关押在哪里。”
琉黎忽然福至心灵:“也许可以问问我父亲。”
两人又回到了地牢,白风看看琉黎,又看看秦飞扬,惊讶不已: “琉黎,你们认识?”
“嗯,秦飞扬就是三年前打跑狼人救下我的同学。父亲,你知道祭安关在哪里吗?”
“叔帝的祭安公主?”
琉黎看向秦飞扬,秦飞扬不动声色的点着头。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我听说守卫森严的黑暗之塔上有一个神隐阁楼,那里几年前曾传出少女的歌声……不过,你叫秦飞扬?”
秦飞扬点头:“是的,白风爵士。”
白风像是睡梦中被人一拳击醒,他短暂愣神后双眼放光。
“好,好得很,你们都长大了。”
琉黎不解的看着秦飞扬,不明白他如果真的是效力国王,怎么会找不到祭安,又怎么会尊称一个罪犯?
秦飞扬仍是谈笑自如的样子:“琉黎,你希望你父亲从这里走出去吗?”
琉黎当然希望,这也是她为什么又带着秦飞扬,冒着危险折返回来。
“父亲!”琉黎祈求的喊道。
白风摇了摇头:“听说册封大典就在一个月后,我在这里,国王才能放心,画地为牢,就是我送给仙炎最后的礼物。”
“可是……”
“你们该走了,你是女孩子,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眼看白风不愿再多说,秦飞扬淡淡的道一声再会,便示意琉黎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