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背着包，在车来车往的闹市街区转了个弯，从路边的入口钻进了属于老城区的窄巷之中。
这片区域内尽是些旧式房屋，低的是单层平房，高的也不过是没安装电梯的五层楼宇。
早年的建筑布局当然也谈不上多规整，预留的道路不少连水泥都未铺，只是常年的使用让土壤变得还算平整，堪堪够两辆小车并排经过。
如果是外地人，或者不熟悉的本地人，在这里大概很难找的到目的地，多少得走些冤枉路。
但李想不一样。
人生三十年的时光里，他有一半的时间，都生活在这片算不得宽敞的老城区。
十六岁之前，他的家一直都在这里。
直到那之后，他搬了家，也开始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新生活。
要说的话，他对老房子的感情要深厚许多。
也正因如此，在从魔法少女毕业，回归社会后，李想就找了个借口，从家里人现在住的新房子里搬了出来，在收拾了一番老屋后，住了下来。
在这里，他要自在一些，也安心一些。
如果是往常时候，李想通常回家前，还会在无比熟悉的道路上磨蹭一会儿，看看那些与记忆中无甚差别的小卖铺、理发店，或者是楼房下面氧化发黄，没再使用的牛奶箱之类的事物。
但今天他却是没这个心情。
直奔位于三楼的老家，掏出防盗门的钥匙，开门，关门。
在厨房简单的翻出备好的速食吃了些，应付一下越来越没食欲的胃，李想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从随身挎包里，翻出了不久前，那名自称邪恶组织成员的少女硬塞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套一黑色为主色调的服装，除却常见的长衣长裤外，还附带有手套，以及一个印着骷髅图案的面罩。
看过光O美少女和假O骑士的人，不难将其与剧中的杂鱼小怪联系起来。
这是之前的那名少女，在口播完所谓的‘入职福利’后，硬塞给他的。
先拿回去考虑，如果使用了，明天它会带你来入职。
对方是这么说的。
因为态度过于随便，看起来就像是路边发传单的人，为了让人收下传单而准备的扇子、水笔之类的，不值钱的小赠品。
但李想却没法将其等闲视之。
理由除却那少女身上的特异之处与术式痕迹外，最重要的，是这套看似cos服装的衣物，上面有着无主魔力和一些基础术式流转的痕迹。
他那黯淡许久的变身器上，久违的，有了一丝不甚起眼的微芒。
理论上来说，只要接触时间够久，他就能积攒到足够的零散魔力，再一次变身成魔法少女。
只是，李想并未因此感到欣喜。
虽然退役的理由，三言两语间难以讲清，但他确实是自愿的。
在亲手将「魔法名」归还给在下之树时，放弃专属于魔法少女的接收魔力全线后，他就已经做好了与过去彻底切割的准备。
眼前的这套衣物，对于李想来说，仅仅代表了两种可能。
一，魔法少女内部有高位者违反了“绝不使魔力扩散”的誓约，成为了「破誓者」。
二，内部没有叛徒，而是在下之树本身出了问题，才让外部的人有机可趁，将魔力泄露。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都是不折不扣的坏消息，如果情况严重些，或许足以影响现实世界与魔法世界的格局。
毕竟，他过去可从未听说有什么邪恶组织存在。
魔法少女们的敌人，从来只有灾兽和魔女。
即使是那些所谓的魔女崇拜者邪教徒，因为在下之树的存在，过往也从不曾掌握过魔力。
按理来说，李想此时有必要及时向协会汇报此事，但他的变身器此时的魔力量连打开通讯模块都不够，而且缺失「魔法名」的情况下，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魔女游行」之后，少有魔兽出没，协会自然也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原本的驻地魔法少女也统一裁撤，改由在各地巡查的巡风使替代原本的职能。
这本是个不错的改制，却也让如今只是普通人的李想难以找到人反映情况。
而且，即使退一万步来说，他找到了人，对方也未必就值得信任。
想到这里，李想有些烦躁的闭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放下手，像是失去力气般，重重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沉默半晌，他才有些无力地抬起头。
头顶上，熟悉的天花板，已如记忆般微微泛黄，些许无法抹除的污渍，以及墙角之前未曾打扫到的蜘蛛网，安静的做着装饰。
心中的烦闷感，让李想从椅子上起起身，走到老房子那采光算不上良好的阳台。
给家里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近段时间的情况。
看着眼前十数年未变的熟悉景象，他如此想着。
“喂，妈?”
电话接通，那头响起了比记忆中苍老许多的声音。
“最近还行。”
“没，没天天点外卖。”
“嗯，工作有眉目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母亲在说，在关心李想，后者只是间歇性的回上些简短的话语。
气氛谈不上融洽，更算不上热烈。
但李想的心绪，却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算了吧。
即使天塌下来，你也已经不再是高个子了。
李想这么对自己说道。
如今仅仅是努力生活，几乎就要耗尽他的所有精力。
再为这种拼尽全力大概也难有结果的事情奔走，实在有些过于愚蠢。
最多最多，如果之后那名少女再来和自己接触，他再多留心些。
一念至此，李想心中的负担，多少放下了一部分。
“周末要回来吃饭吗?”
电话那头，母亲这样问道。
李想话语尚未来得及出口，便戛然而止。
几缕青烟从阳台的窗外飘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烟气飘来的方向，赫然已是浓烟滚滚。
着火楼房的位置，他记得很清楚。
小学的时候，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经过那个路口。
没记错的话，那栋楼的水泥墙面上，还有他拿石子画出来的痕迹。
不会波及到自己这边。
李想能轻松的做出判断。
但如果火势无法及时得到遏制，周围大多木质结构的平房，恐怕难逃厄运。
而且，老城区入住率不低，住户又多是老人和小孩，能在火势扩大前跑出来的，恐怕不多。
如果李想还是魔法少女的话，他可以在变身后轻松的扑灭大火，救出所有人。
但如今，他就只是个普通人。
除了帮忙祈祷消防尽快赶到外，什么也做不了——
念头到此戛然而止。
三十岁的男人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摆在一旁的那套衣物。
不。
或许，也有些他能做的事。
“不了，妈。”
李想对着手机，如此说着。
“过段时间吧。”
“过段时间，我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