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一次，钟录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记得92区枪击案，嗯？那伙暴徒就是从沙漠里来的。”
“死心吧，那个老人…绝对不在人世了。十几年前我就差点死在海上，现在哪里还跑得动？。”说完他关上门，毫不犹豫。
天未亮时，鱼搭上一支从东边来的驼队，整装待发，带着武器和辎重，路费花去她一半的积蓄。
她跟在队伍的末尾，只有一个人。牲畜的蹄子踏过沙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除了鱼，随行的人大多面色憔悴，长着古铜色的皮肤。
再次踏上路途，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内心的感受，有时，她想象自己是一只小鸟，贴着驼队上方飞翔，等飞过最前面的人，就猛扇翅膀，借着气流直直地向澄亮的晴空飞去，任由烈日的火舌将自己吞没。在强光下，那些白云都消失不见，所有的色彩在天光里融为一体，变得纯粹、鲜艳，她的双眼也渐渐失明了。
这里并没有鸟。连续三天，沙海一望无际，喝下去的水似乎直接从皮肤里渗了出来。第四天，看到一片绿洲，走近发现只是一个幻影。
过了一个星期，驼队再一次经过第三天走的地方。看到了同样的海市蜃楼。驼队首领找出定位器，试图按着过去的经验找到方向，屏幕上的一片雪花让他困惑。
指南针的方向一直在变，每次等指针停下来时，他们就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只是骆驼的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永远走不出直线。
一些人开始出现幻觉，声称沙子变得湿漉漉的，鱼不觉得这是幻觉，因为她看到的确实是一片湿泥。首领开始感到不安，在第八天傍晚，风骤然变得凉爽，那些戈壁似乎都活了过来，深色的影子互相缠绕着，在橘红色的光芒中舞动，如同巨大、古老的城市废墟，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风诡异地嘶吼，残垣断壁渴望着把他们吞没。
队伍像梦游一样向前，水和食物超支了，行进速度被迫减缓。在沙漠中待得越久，错觉越大，鱼常常听到远天传来巨响，像是有什么和山岳一样庞大的生物在嚎叫，的确，她看到远处有些沙丘突然变得极其高大，直直插入云间。
终于，定位器的信号恢复了，鱼的幻觉也减轻了，暂时可以松口气。然而迫在眉睫的是，配给少得可怜，首领不得不冒险联系队伍前来接应。他命令队伍全速前进，以免信号被沙漠响马截获后遭到袭击。
出发后的第二个星期三，风声慢慢小了，阳光静静流淌在金黄的沙子上。星期四，鱼注意到附近有车辙印，他告诉了头领，对方却一脸惊恐。她这才意识到他们离沙漠边缘还有一段距离，在这位驼队首领的眼中，把车辆开到这么远的地方，必然不是支援的队伍，而是熟悉商路的强盗。
但是她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当天夜里，她取出自己的地图，大致确认了一下位置，决定独自离开。收拾好行李，跨上自己的骆驼，鱼刚向外走了几十米，陡然发现一处岩壁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它忽地消失了，她骑在骆驼上，四处张望，感觉附近有什么东西在闪躲着目光。
他们已经被跟踪了好几天。
第二天早晨，鱼照常跟在队伍后头。行至中午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密集的枪声。鱼跳下骆驼，迅速拔出武器。在她前面的人反应不及时，被一枪打碎了脑袋，从骆驼上摔了下来，脑组织掉出去，被受惊的动物踩了个稀烂，很快消失在黄沙中。
强盗的摩托和越野车从侧面冲击驼队，他们从远处射击，同时高速移动。火力被牵向侧翼，很快一部分人的子弹打完了，首领下令交替射击，但是队伍此时已经乱成一团。暴徒从戈壁后面突然钻出来，用砍刀和斧头大肆劈杀，惨叫此起彼伏。又有一伙人从沙丘上向下俯冲，在前面的首领急忙掏枪，但还没等他扣下扳机，一颗子弹正中眉心，他立即栽了下去。
队伍彻底溃散，人群四处逃逸，露出沙地上的残肢断臂。鱼尽管逃跑时没有开枪，还是被一辆车发现，利用戈壁，她尽量与他们周旋。
但很快她就暴露了，暴徒紧追不舍。这时，一辆越野摩托突然从旁边冲来。“上车！”车上的人喊道。鱼顾不得多想，纵身一跃，坐进副驾驶。
驾车的人摘下脸上的面纱，下面是钟录那张沧桑的脸。“你什么时候…”“出发时就跟着你了，车是刚偷的。”
鱼扣下扳机，子弹打中了轮胎，然而对面仍旧不肯放弃。她又开了一枪，这次子弹打中了后视镜。双方的距离还在缩短，眼看就要追上，暴徒从车窗口探出头，用冲锋枪一阵扫射。两人赶紧趴下，子弹打在车体上，溅起一片火星。失去对方向盘的控制，摩托在沙地上疯狂漂移。
“开枪啊，杀了他们！”钟录怒吼道。鱼回头，花费了宝贵的几秒，微微颔首，似乎下定了艰难的决心。她闭上眼睛，开始感知敌人的位置。
钟录把手枪上了膛，举起枪口。
鱼瞬间起身，以极快的速度连开了两枪，追击的越野车挡风玻璃上瞬间染上一片血雾。车子停下来，就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
钟录愣了一下，把枪放下。过了好一会儿，他确认他们已经跑出足够远，周围已经看不到强盗了。
“走吧…油还够。”他打算抓方向盘时，鱼突然握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不，我们回去，把他们杀光。”
鱼凝视着他，说话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是要去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坐上敌人的那辆越野车，调转车头，往回开去，钟录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挡风玻璃上的血雾没有被擦掉，在把两具尸体扔出去后，它就被鱼一拳击碎。
那片沙地很快就又出现了。然而那些匪徒也在向这边拼命狂奔，看到车开过来，面露狂喜，大声呼喊着向他们跑来。“停车！救…！”离得最近的人还没说完，一把钢刃就将他竖着切成两截，力道之凶猛令人咋舌。随后，跟着他的人也转瞬人头落地。
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十几个身着制服的军人从上面跳下来。
“别开枪！幸存者！”钟录迅速地从车前钻出来，举起双手。
就在军人用警惕的目光审视时，鱼莫名抬起了手中的步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