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迎风现在很慌。
自从他们进入了那个图书馆之后,黑暗和寂静就统治了一切,他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翟羽生那一句跟上以外,他就没听到任何声音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翟羽生后面,手里举着的蜡烛不断地流泪。火光幽暗,昏昏欲睡。在迁徙之中,他的大脑逐渐昏沉,他的人也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若不是身前苏月泠发丝间飘散的那缕清香,他怕是早就跟丢队伍了。饶是如此,当龙躔吼他的时候,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莫迎风!问你话呢!!龙躔的大叫声闯进了莫迎风那昏沉的脑海,终于让他清醒了些。
啊啊!?你说什么?莫迎风略显尴尬地问向龙躔道。
我说!龙躔咬牙切齿地向着他吼道。你是要继续前进,还是要换个方向?!
啊啊我随便啊。莫迎风这般尴尬地答道。说实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两种选择的区别在哪儿,一开始他就只是很听话地跟从着翟羽生的指令行动,所以龙躔问他这个问题,他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龙躔回过头去,似乎是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什么,莫迎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见他回过头去,高举着蜡烛像是举着火把一般走着。莫迎风当下也只能跟上了。
龙躔今天好暴躁啊。莫迎风一边想着,一边跟在了苏月泠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在了大部队的尾部。身前苏月泠的秀发散发着一股清爽的芳香,沁人心脾。他的思想不由自主地就被带偏了。
真香啊。莫迎风如是在心底想到。这到底是什么的味道啊?洗发水吗?苏月泠下午回去后还洗了个澡吗?还是说是别的……
他的思绪在不知不觉间飞出去了老远。他跟随着那一缕清香,浑浑噩噩的跟在队伍身后,也不在意他们的终点,也不在意他们行走的时间。只是这般跟着,直到那一缕清香消失在了他的嗅觉之中。
莫迎风忽然回过神来,他迅速的扫视四周,发现周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还不等他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一股撩人的幽香就再度占据了他的鼻腔。
他再一眨眼,眼前的场景忽然就变了。鸳鸯被,红罗帐,暗红的灯光覆盖了一切,这一切是那么的诡异,却又是那么的眼熟。莫迎风下意识地往地上撇了一眼,随后冷汗直流,连手里变为暗红色火焰的蜡烛都没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地上的物什给吸引了。
那是一双绣花鞋。
“官人……”阴森冷凄的声音响起,一口寒气正打在莫迎风的后颈上。他僵硬的回过头去。
一个戴着红盖头的女子正立在他身后。
———
龙躔不得不承认翟羽生的话很有远见,他们,真的,操|蛋的,遇上了,X个,小概率事件!
还以为在社团活动区遇上的那只岩石暴君就是极限了,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这个图书馆比那玩意儿危险多了。
龙躔现在很暴躁,非常暴躁,仿佛是心底住进了一头狮子,在疯狂的咆哮。
不,狮子还配不上这种暴躁的感觉,那是一头巨龙,一头时时叫嚣着的、喷着火的巨龙。
龙躔的心神不断地受着那头巨龙的侵袭,他几乎陷入狂怒,就要拔出匕首不管不顾的把周围的东西全部切开。这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他怪叫了一声克制住自己心底的那股躁动,回过头来,正看到翟羽生望着自己。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这般克制着说到。
你不觉得我们走过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图书馆的长度了吗?翟羽生面容严峻的说到。
嗯,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龙躔说着,一边压下心底的躁动,一边装作毫无异常。
我们还要走这个方向吗?翟羽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这般问到。
嗯,问问他们的意见吧。龙躔说着,回过头向身后的两人开口了。喂!我们是接着沿着这个方向走,还是换个方向?
要不还是顺着这个方向走吧。苏月泠俏生生地说道,她的身体挡住了遮蔽了二人的视野,他们看不到一言不发的莫迎风。
迎风!你觉得呢?龙躔大声说道,莫迎风还是没有回答。
这个家伙!龙躔心底一片窝火,心底的那头巨龙无比嚣张的叫嚣着要干掉这个听不清同伴说话的家伙。所幸他还是克制住了心底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尽量平静的向着莫迎风问话。
莫迎风,问你话呢!!
啊啊!?你刚刚说什么?莫迎风很是欠揍的反问他道。他觉得心底那股欲望又涌了上来,是以他一字一句地朝他吼道。
我说!你是要继续前进,还是要换个方向?!
啊啊我随便啊。莫迎风没精打采地说了一声,龙躔感觉自己要炸了,手已经按在匕首的刀柄上了,以他的素养,他可以一刀抹掉其他所有人的脖子。
然而就在他将要拔刀的时候,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传进了他的鼻腔中,为他那遍地烈火的识海中送去了一丝清凉,理智回笼。心底的那头巨龙仿佛被什么东西镇压了一般,虽然还是在叫嚣,但是他的大脑清醒多了。
啧,就不该指望你!跟我来!龙躔说着,高举着蜡烛向一旁走去。
他还是很烦躁,心中的那股躁动感仍然在灼烧着。但他现在已经有余力去思考了,他开始思考,这股躁动感的来源。
似乎,就是在进入图书馆之后,他就一直感觉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同时自己心里一些不好的回忆不断上涌。那些他早已封存的记忆,被这片黑暗强逼着展示在他脑海中,他的内心不禁暴躁。暴躁到想要摧毁一切。
但是幸好有那股清香帮他冷静下来了,不然,他恐怕真的会伸手干掉这些被他带来的朋友们。
说起来那股清香是怎么回事呢?还有翟羽生,出去后真该给他道道歉,他说得对,在没有学会任何一个魔法的情况下,出来真是太莽撞了。
思考着思考着,他心底的那股躁动渐渐平息了。他抬起头,正想对翟羽生说几句软话,却惊骇地发现翟羽生消失不见了。
不只是翟羽生,苏月泠,莫迎风,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这周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忽然间,一股巨痛冲进了他的脑海,像是无数刀片一寸一寸的切割着他的大脑一样,一并出现的,是那些冰冷的文字,无情的文字……
再睁眼,场景已经变了,他立在一处灯光下,身前是一位女性的尸体。
同时,在没有被灯光照耀到的黑暗中,站着无数看不清面孔的,灰色的“人”
———
果真是诡域啊。苏月泠在心中哀叹道。
她的家人曾带着她游历整个大陆,从北国到圣教国,除了虚无缥缈的隐洲和不入外人的人鱼国,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她都去过。因此,她能够认出现下的境况就是一个诡域。
怪谈赖以存在的诡域。
那么,翟羽生的推断就是真的了。她这般想到。
毕竟,诡域的本质,就是「神性」对世界的扭曲啊。
她吹灭了手中的蜡烛。
眼前的场景仿佛被雨水击打的湖面一般波动起来,仅须臾,便化为了另一种模样。
苏月泠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眼前这片场景,眸色冰冷。
那是一场大火。
———
翟羽生举着蜡烛,面对着一无所有的黑暗,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在心底问到,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没有丝毫有关于几人失踪的记忆。
周围的黑暗压抑的逼仄着他,却并不能打乱他的阵脚。他深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是这种情况,越是需要冷静。
身体里的那股灼热感还在延续,但这股感觉并未致使他暴躁,反而令他更加冷静。
现在的情况,有几种可能呢?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是这一切都是幻术,因为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动静,这并不代表其他人都出事了;但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其他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掳走了或是被杀了,这种可能性很低,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翟羽生冷静地思考着,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摆脱这无所不包的黑暗,其次才是找齐其他人。
他再度陷入沉思,现在的这片黑暗是在进入图书馆之后出现的。一直笼罩着他们,蜡烛的火光没法照亮较远的物品,况且,就他们走来这一路,都是一块平地,仿佛这里只有地板一样。
他不禁开始垂思,他们现在真的是在图书馆当中吗?
然而还不带他思考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了。
“翟羽生,你怎么了?”
翟羽生抬起头,眼前的场景变了。
温暖和熙的阳光,井井有条的教室,以及意想不到的同学。
林子君坐在他身旁,金色的眸子溢满担忧。她伸出一只手,贴在了他的额头。
“好烫!你生病了吗?”
———
图书馆外,社团区中。
浅浅焦急地奔跑着。
她得到消息,她的学生在今晚违反了宵禁,离开了宿舍。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开始动身,飞速的穿行在学园之中。
在这座传授着魔法的学园之中,魔法残余催生出任何魔物都不奇怪。她只期望,自己能在他们尚且安全之时找到他们。
两只人形魔物出现在她前方,她一点儿也不减速,抬手甩出两支水箭,精确无误的穿过了二者的命门。饶是温柔无比的水元素,也化为了杀戮的利刃。
一路上,她就这般肆虐着,遇到弱的就用【一级魔法-水箭】把它们干掉,干不掉的,就引来她弟弟的子弹,风扫落叶般清理着沿途的魔物。
只是,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因为今天晚上,最危险的可不是自然生成的魔物。
浅浅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女,以着不可名状的姿势躺在床上。
一只魔物被水箭给击飞了出去,这只魔物有些许变异,它的精神核心被更为坚固的外骨骼保护住了,但是那一支水箭还是杀死了它,只是没能贯穿而已。
这只魔物的尸体狠狠的砸到了墙上,又软趴趴的滑了下来,它的血液在墙上的字母B上拉下来一条条惊心胆颤的痕迹。清冷的月光照在上面,显得其有几分怪异的美感。
浅浅突然意识到他们往那边去了,她转过身,面朝图书馆,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