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突然说……商业用途……这……」
隔着房门，传出的声音逐渐变得隐隐约约。
用途……
汉娜突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如果要拿原来在阿美莉卡学过的历史来比喻，正在被讨论的自己可能就像站在原主人与奴隶商之间一样，无所适从。
而就在这种感觉愈发明显，令汉娜心里越来越难受的时候，门内的交谈也在继续。
「九万花籽，再加上每次交易额5%的附加分成……」
已经开始考虑把我卖掉了么，代理人小姐？
随着耳畔的交谈声愈加模糊，汉娜金褐色的瞳眸也越发低沉下视线。
也对，毕竟我只是作者废稿里无足轻重的小说角色而已……
汉娜伸开五指，低头注视着上面还未褪去的伤痕。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在心里弥散开来。
明明在曾经的那个书中世界里，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连生死都可以被人随意拿捏；如今有了被拿来换钱的机会，被作者和代理人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着这样的事情，汉娜尝试代入了一下春夏，亦即门的另一边，这个尚且自称代理人的少女的立场。
换我我也会开心的吧。
汉娜的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但这副模样却总有种勉强的感觉——尤其是本就不太合身的衣服被慢慢揪紧了胸口的领子，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另一边，门内的语气渐渐有些摇摆。
「不不不，我觉得这还是……没法让人接受……」
会接受的吧，代理人小姐。
如是想着，汉娜慢慢转过身，背靠着门坐下来。
就算表演得再温柔……其实内心也和作者本人是一样的吧？
迎着对面小房间投射进来的阳光，汉娜伸开五指，试着向前方抓过去。
然而除了越过指缝，投射在金褐色眼眸上的温润阳光，什么也没有抓住。
真好啊，可以随意掌控别人的命运……
真想当一回作者。
抱着这样几乎不可求的奢望，汉娜的手臂慢慢耷拉下来。
与此同时，门后的语气似乎慢慢变了风向。
「呃……就算您这么说，我认为汉娜小姐也不一定就会同意哦？」
汉娜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这似乎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发言。
「不不不不，我同不同意这是一方面……」
「这件事本身，最重要的当事人不应该是汉娜小姐吗？」
门后的少女再度呼唤她的名字，仿佛在强调着什么。
这般出于礼貌性却又毫不退缩的语气，仿佛一把无形无感的利刃，隔着门穿了出来，让汉娜不由得微微睁大了金褐色的眸子。
我……不是祂们的所有物吗？
「如果您真的想合作，我可以把电话转交给她……」
转交给我？
噤了声的汉娜略微支撑起身子，于不知不觉中再度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是……是！你们开出的报酬的确很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难道拿我这种废稿角色卖出去，多赚点钱不是挺好的吗？
为什么……
「我，说，过，了！请去找汉娜小姐，我没有这个权力！」
伴随着少女因生气而突如其来的低吼，即便是之前占据了上风的汉娜也不禁吓了一跳。
「她可不是商品啊！」
「老……老娘穷关你们什么事？这么对待一个人好吗？！」
耳畔传来从未听到过的愤怒声线。
紧贴卧室门的汉娜仿佛有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感觉。
「是……！设定是我写的，立绘是我画的，论坛上的短篇故事也是我整理好发出去的……」
她说设定和立绘……
「但这和她自由选择的权利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点尊重都做不到的话，就只好多谢打扰了！」
「再见！」
气鼓鼓的低喊之后，是手机被摔上被褥的沉闷声响，以及几句模糊不清的抱怨声。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汉娜微微震颤金褐色的眼眸，唇瓣一启一合，因为受宠若惊而略微颤抖着，挤出一丝再也控制不住的低语。
她说，自由选择的权利……
「代理人小姐……」
然而即便是这般细微的呢喃，门后拖鞋的声响也紧跟着穿了过来。
糟了！要被发现偷听了！(|||ﾟДﾟ)
回过神来的汉娜一下子支起身子，蹑手蹑脚又迅速地离开卧室门，试图转身逃离事发现场。
而另一边，伴随着少女闷哼着起身的绰影，睡裙碾过被褥的簌簌微响也再度响起。
怎么回事……刚才门没关好吗？
顾不上肩头晃晃欲坠的肩带，耳畔传来惴惴心跳声的春夏踩上一只拖鞋，便将指尖伸向视线里恍惚的门把手。
难道说真的……
咔哒。
「你怎么在这儿啊(。-＿-。)」
脸颊通红，头发也微微炸起散乱，第一次露出这种模样的她刚试探性地拉开一点房门，便瞧见了某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转过两圈，随后从干燥的口中流了出来。
「啊！那个，这个……」
像极了偷偷干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子，比对方高出一个头的汉娜伸开十指，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试图蒙混过关。
虽说之前总是在玩弄她，但好歹被暂时给予了一起生活的港湾；要是代理人小姐真的发火，把自己逐出家门，可就又要回到居无定所的境地了——更不用提之后还想把她按在床上做那种事情。
如是想着，汉娜的心跳开始逐渐加快，像是站到了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这不那个啥，嗯……刚做做完家务吗？想来问问代理人小姐还有什么人物要做……所以就……」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失去什么，汉娜的语气第一次紧张到微微发抖。
然后眼前这个一脸疲态的少女，亦即被汉娜称作代理人小姐的春夏，却只是微微抬起那双灰色的眸子，打量着手足无措的对方。
直到单薄的肩膀一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
带着脸颊尚未消退的微红，春夏又一咬嘴唇。
视线随即跟着又抬起。
「那刚才那些对话……」
「啊……」
面对那有些复杂的眼神，汉娜又是第一次躲开了视线。
像是明白了什么，彻底泄了气的春夏不再追问，只是闷哼着又抓挠起有些凌乱的头发，恍恍然转身走回卧室里，只留下汉娜一人如逃大难般懵懵的杵在原地。
断线木偶般的身子随即软绵绵地倒下，扑在床上一动不动。甩掉拖鞋的脚丫也横陈在被子上，一动不动。
「你要笑就笑我吧，遇到这种事居然还不高兴……」
「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而另一边，像是小心翼翼确认着自己捉摸不定的命运，不自觉挪向床边并坐下来的汉娜也吞咽一下，试探着向手边有气无力的少女开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