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我不会把这罐咖啡也变成一团马赛克吧？」
抚摩着那份近乎真实的金属触感，汉娜低下头喃喃。
「此话怎讲？( •︠ˍ•︡ )」
如是说着，亚希拉蕾也打开了一罐咖啡，似乎也做好了彻夜长谈准备。
汉娜抬起金褐色的眸子。
「亚希拉蕾小姐是从现实世界的那一侧过来的，对吧？对于这种怪事可能不太熟悉……其实从遇见幽兰的第二天晚上开始，我就会时不时把触碰到的东西弄消失。」
「弄消失……」
「就像那天晚上的水龙头一样，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复原如初。」
如是诉说的汉娜抬起一只手，苦恼地捂住半边眼睛。
「在那之后，有些被我摸到，消失了的东西甚至不会复原。又一次就害得芙蕾雅小姐没了茶杯，躲在棺材里呜呜了好久……( ´д`)」
「噗嗤，原来那家伙在这边的世界还有这一面啊(*´・ｖ・)」
亚希拉蕾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像遇到了乐子。
但这样的快乐在这种事态面前，也和她脸上的笑意一样转瞬即逝。
「……也就是说，你修改过设定文档，对吧？」
「欸？这个……💦💦」
汉娜吞咽了一下，刚想狡辩说「只是看了几眼」，便被那注视的目光逮住。
嘛算了，还是老实交代吧(￣ω￣;)
「其实也不多……也就是删了几页能力设定吧？✧(≖ ◡ ≖✿ 」
「那是绝对不行的哦，汉娜小姐。」
「欸？」
「其实根据鸽城的规定，小说人物擅自修改设定文档的行为不仅违法，还要判刑( •︠ˍ•︡ )」
「这么可怕？！Σ (ﾟДﾟ;) 」
「因为这样做的话……其实就相当于让小说人物也获得了一部分作者的权能。」
亚希拉蕾放下咖啡，语气逐渐严肃起来。
「作者可以创造，毁灭虚构世界中的事物，这是专属于作者的固有权能。删改了设定文档的你，如果文档没有被及时改回去，实质上也和这个世界的幽兰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作者。」
「！我……也是作者……？」
「所以有了这项权能的你，可以「毁灭」触碰到的事物，包括出现在这里的人( •︠ˍ•︡ )」
亚希拉蕾一脸平静地说出了恐怖的话。
而汉娜的声音，也明显得开始有些发颤。
「那……也就是说，我随时有可能杀掉幽兰？」
「那种事情你大概还做不到。」
在汉娜肩膀松下去的那一刻，亚希拉蕾也换了个坐姿，似乎对这种事情也并没有特别紧张。
「如果仅仅通过修改设定，获得了一点作者权能就能杀掉原作者的话，那鸽城里的作者们估计没几个能活到现在( ´д`)」
「啊哈哈……说，说的也是💦」
「但无论如何，改变虚构世界的操作都要消耗创作者的脑洞。而对于现实里正在昏迷的幽兰来说……」
亚希拉蕾用食指指了指太阳穴。
其中的意味，就连汉娜也在一瞬间明白了。
消耗的是生命力。
结果到头来，问题还是回到了「现实里的幽兰情况正在恶化」上。
但是，「现实里的幽兰」……
汉娜再次抬起手捂住半边脸颊——尽管有十万个不愿意去揣测，但事已至此，站在深渊的边缘也成了不得已的事。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但惊出冷汗的汉娜又很快把它强压了下去。
不对不对，对我那么温柔的幽兰，应该不可能也是虚假的……
吧？
「呐，我说亚希拉蕾……」
然而感性的冲动还是成为了脱缰的马，彻底挣脱了理性的控制。
「嗯？」
「既然这个世界是虚构的，维持这个世界的代理作者也昏迷不醒……」
自以为打破了次元壁的汉娜在这一刻，眼里又飘忽不定起来，仿佛自己经历的一切几乎要被否定了般失魂落魄、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幽兰，其实也是假的么？」
「那么汉娜认为，代理作者与作者本人有什么不同吗？」
「就算你突然这么问我……」
被反过来抛出一个问题，乱了节奏的汉娜愣神片刻。
但下一刻，记忆的碎片也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要说的话……
——我想听汉娜作为汉娜的想法。
不知为何，幽兰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橘子味波子汽水的气泡与公园长椅也仿佛就在身边。
我的想法吗……
「虽然没有见到作者本人，但作为代理人的幽兰小姐却给人一种很特别的安全感。没准作者本人也没糟糕到那种程度……(⌒_⌒;)」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祂们没有区别。」
「欸？为什么……」
「这个世界的幽兰，也是原作者的一部分人格，是为了回应你一个人——为了你一个人的渴求而出现的( •︠ˍ•︡ )」
如是宣告着，亚希拉蕾放下咖啡缓缓站起身来，任由浅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昏黄的灯光中，一高一低的身影之间仿佛也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将来自两个世界的少女分隔开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们绝不认可这里的幽兰是我们所熟悉的幽兰：见面时三句不离「汉娜」，还说什么「总有一天，她也会像这样被命运中的某个人喜欢上吧？」，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在对待你……」
「！你胡说，不许诋毁她——」
「所以说，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你啊，我们的汉娜小姐。」
面对汉娜苍白无力的反驳，亚希拉蕾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平静地注视眼前这个开始有些喘息的少女。
零零星星的微光又开始在她身后升腾而起，显而易见，人格崩坏的痛楚正在汉娜身体里发作。
「在刚以为自己打破了次元壁的时候，你肯定有想过「啊~原作者抛弃了我，一定是个恶劣的人吧」，所以这个世界的幽兰也温柔得一塌糊涂，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像什么礼服啊，咖啡厅啊……但你有没有想过。」
「！啊……」
宛若拿了剧本的亚希拉蕾又弯下腰来，弹了汉娜的脑门。
「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幽兰她无论消耗多少脑洞和生命力，不都会白白浪费掉吗？」
「想要的是什么，我明明已经……」
咖啡厅？
贴贴？
独占？
不，都不对……
汉娜无数次向幽兰伸手，对方也无数次接住。但不知道为什么，汉娜总是得不到满足，总有种抓住了她片刻便要再次失去的恐慌。
明明我那天已经对她说了……
什么来着？
意识里似乎有更多的东西在消散，令汉娜微微睁大了空洞的双眸，迷失在了这样的挣扎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卧室里，伏在桌上的幽兰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找回的稿纸之上，零星写着汉娜的三行设定，唯独没有任何关于她真实心愿的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