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安,你好。闫安,再见。

作者:净坛使者Y 更新时间:2024/6/10 13:19:06 字数:4147

我叫闫安,闫安的闫安,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但不太靠谱的家庭里。我好像很奇怪,别人好像也这么觉得,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样,我也觉得其他人很奇怪,妈妈说我不该这么觉得,这么觉得是不对的,我想了想,好像是不对的,就像我和其他的人长得不同一样,别人觉得的奇怪,肯定和我觉得的奇怪不一样嘛,我觉得自己想得很对,“你真聪明。”我想完之后就夸了夸我自己,我自己就是闫安,毕竟很少有人像我一样这么真诚得夸闫安。好吧,其实我有病,精神分裂症,好几个医生都这么说。但是我一点也不嫌弃我自己,我对闫安说,放心吧,我会对自己始终如一的。

十五岁了,我上高中了。早上九点十分我到了学校,阳光明媚,有些刺眼,进校门后,我迈了一百三十二步看到了操场,花了一分钟四十六秒,我找不到去教室的路了,我明明是按着路牌走的,既来之则安之,我顿了顿,走向一棵柳树下,走了十七步。我站在一棵很粗的柳树下看向操场上打球的人,我觉得我不该这么贪心,同时看向这么多人,于是我下意识选择了一个人看,他是个男孩,长得挺高的,有一米八五以上,胖瘦刚刚好,肉质一定不错,我觉得。我就这么默默的盯着她看,目不转睛的,所以,他不出所料地察觉到了。于是,在三分钟四十秒后,他打完了球,他走向了我,他停在了离我一米远的位置上,逆着光,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他,少年长得很好看,脸上脖子上挂着些刚运动完的淡红,他笑着,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眼睛也弯弯的。眸子不是乌黑,好像笼上一层薄尘,灰蒙蒙的,眼底有些猩红,眼尾有一颗红痣,那是一双颇有些醉意流转的眼睛,——好想把他眼珠上的薄尘擦感觉,我默默地想。“同学”,他开口道,温润中带着几丝沙哑,应该是刚打完球的原因。“你是新生吧,是找不到教室了吗?”不再沙哑,清润爽朗,像夏日柠檬香。“嗯”我答道。“我带你去教学楼吧。”“嗯,谢谢啊。”我跟着他走,他的步子迈得不大不小,时不时回头看看我。刚好跟得上,好耶,我暗喜着,边跟着还有闲暇望一望四周,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背影,很是端正的走姿,生的宽肩窄腰,夏季校服下的小腿看着很是强健有力。好吧,我承认我总是喜欢很细致地观察人。“到了”他转过身来看向我。“两百七十二步”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我抬头“从操场到这走得步数”我看向他的脸,红晕已经消失,皮肤愈加冷白,他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嘴角继而噙着一丝笑意,眉眼弯弯,没有阳光的胡闹,我看得更清楚些,脸型优越,桃花眼,眼眸朦胧,如同笼罩着雾的月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唇线明显,在红色泪痣的加持下,这样的长相看着有些薄凉。嗯,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少年。他见我发愣,似乎怕是吓到我,声音更加轻柔,颇有些暧昧的欲色“同学,那你去找你的班级吧”“嗯,谢谢”“再见”他走了。

————

放学了,我看着路牌摸索着想去校门口,四百五十步,我察觉到自己又迷路了。算了,迷路就迷路吧,我小心翼翼地躲过众人的碰撞,站到路沿上,习惯性拿起一枚硬币,默念到,正面向上就问路,反面向上,听天由命。硬币未起,“同学,你怎么在这?”硬币已起,是他,不知怎的,我心中,闪过一丝欣喜,转瞬即逝。我寻向声源,硬币已落,落在人群里,继而不见踪影,甚至落地声都随有些嘈杂的环境而去。转头,未见其人,头归原位,身体有些不稳,向前倾斜。突然,肩头被人扶住,看向罪魁祸首,腕骨很白,指节白皙修长。抬头,迎上一双挂着月色的眸子,还是他,我眸中一亮。“小心些”音色干净,掺杂着几分宠溺。“谢谢,然后是,你的声音,不要这样,太好听,不好。”我一板一眼地回应。他脸色染上几分无辜,好笑道“那,对不起,打扰到你的耳朵了?”“嗯,没关系,你,好看,我,原谅你。”他轻笑出声,清哑中混着几分鼻息,与温和的月色相应。“怎么在这?”“找不到校门了。”我下意识嘴唇微努,眉毛微拧,心情有些郁闷,为以后的“生计”发愁,“都怪学校”我才不会怪我自己路痴,明明是学校把我绕迷了,我是受害者。他听见我的呢喃,又笑。“怎么又笑”我不解道,“你多大了?”他答非所问。“还有四个月零五天就十六岁了”我快十六岁了,嘿嘿,想想就有些高兴,刚才的忧愁早已烟消云散。“嗯,我带着你走,人多,你抓着我衣角吧”“好,你真好”我真诚地夸他。“嗯,谢谢”“你长得也好看”“嗯,你也是”我也好看?他夸我,心里高兴,但不知为何有一丝的胜负欲燃起。“你比我高”我的头微微上扬,好似对弈还未开始,我就赢了,脸上挂着些胜利者的傲色。“嗯,你叫什么名字啊,喜欢迷路的同学”“首先,我不喜欢迷路,然后,我叫,闫,安”“闫,安”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好听,你好闫安,我叫宋,齐”他学着我的样子回答道。宋齐,宋齐,宋齐。我在心里默念着。“好听”“也许吧”,他的脸色突然有些黯淡,月色清清,他分了一抹,那张脸显得有些峻厉。“宋齐”,我看出他的脸色变化,用我自以为最温和的声音轻唤道,“嗯?”“没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于是“谢谢你。”“嗯,到了”糟糕,步数忘数了,脸色也是会转移的吗,他不再是悲伤的样子,但我变得有些郁闷,仿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后的后悔,“你怎么了”“忘数步数了”不知不觉间,我的音色带了几分委屈,他有些好笑道“没事,明天我带你再数回来”“宋齐,你真好!”“嗯,去找你爸妈吧。我就在这……”他话没说完,继而苦笑着说“我跟着你去,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着你”“嗯,有道理。”于是,一路无言,我们两个,走啊走啊,走到学校门口只剩下保安大爷,“他们两个,又忘接我了,没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后半句好像是对我自己说的,“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你以前上学怎么回家的”“以前……我奶奶来接我回家”“暑假,她去世了”“对不起啊,我送你回家吧”“我在高二十六班,你在几班”,“高一十六班”“嗯,我放学后去找你,以后我送你回家”“真的吗”“那当然”,他的回答,我莫名很信。——一路碎语,两人并行,以路旁的树与天上的月为背景,从树叶上露出的月色,洒在地上,稀稀疏疏,如同冬日的残雪,夜浓人稀,显得天地间静谧而庄重,几言碎语,也随同流浪的风销声匿迹。半小时后,“快回家吧,很晚了,早些睡觉”“再见”“嗯”我到了家,待我回到卧房穿过月色寻觅他的影子,他还在。视线在半空碰撞,我朝他挥挥手,他依稀点了点头,然后一秒,两秒,……十秒后,转身扎入月色。

他人真好。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这么好,我很信任他,他莫名让我信任。

————后来,父母见我回家,以为我开始记路了,便不再管我如何回家。后来的后来,每晚的月色撒过的回家的路,我们两个,都曾走过。我把他当做除亲人以外,最亲的人,后来我渐渐不再数着走过的步数,而是与他攀谈,说是攀谈,不如说是我谈天说地,他笑着回应,偶尔做几句评论,从未显露过一分不耐烦。他从不交代自己的身世,我亦不知他家在何处,只是知道他学习很好,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但是,除了我,他没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几乎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学习很好,温和,平易近人”。他,对我很好,很好。我,也想对他很好,很好,想把最喜欢的最好的,无论什么,都留给他。不知何时,他早已在我地方不大的心里,理所当然地占了一席之地,我好像不再是闫安的闫安,我似乎变成了宋齐的闫安。但我愚钝,从不知,那是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他,已经喜欢上了他,喜欢到离不开他。直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恍然大悟,我已经离不开他了。继而,措手不及。

那晚过后第二天便是他高考的日子。静谧的夜与往常无异,我旁若无人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在约定好路边等他——一秒,两秒,三秒……三百三十五秒……我想捡起一片月光,掩饰我心里的黯淡。无果。我不知所措,退到一棵树下,默默等他,直到半夜,我的爸爸妈妈把我领回家。我心想,他可能有事,但是,他从来没失约过啊,我不敢想心里预想的最差的结果,一会儿后,我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想到它。我依然每晚站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他,一天,两天,三天……二十五天,我快撑不下去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他的家在哪,我想去找他,哪怕漫无目的,我鼓起从来没有过的勇气问他的班主任,他说他转学了,我询问他家的地址,他的班主任告诉我,他是因为搬家转学的。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悄无声息地走掉,于是我依然等他,风雨无阻地等他。第六十天,我给爸妈说,宋齐不见了,让他们报警,哪怕我知道没办法立案,但我已经毫无理智,我崩溃地大哭着,甚至拿着刀插在手上威胁他们,妈妈哭了,后来我退学了,爸妈带我再次去看医生,我坚决反抗。整整八十天,我每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我甚至开始记不起他的脸,我慌了,我恨极了我自己,恨我为什么不问清楚他的过往,为什么不问清楚他的一切,恨我为什么只知道自己每天和他说话,却不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只知道傻傻地觉得他嘴角带笑就很高兴。第八十一天,夜幕低垂,夜色浓稠,四周寂静无声,唯独绝望在黑暗中蔓延,让人无处可逃,我不再坚持,我坚持不下去了。第九十天,我开始想死,但当我拿起医生给我开的安眠药时,我总是想会不会明天他就回来了,明天死吧。他消失后的第一百天,我突然明白了,我喜欢他,喜欢到离不开他。这是个我从来没想到过的字眼。后来我突然想起来,他喜欢我吗,他可能不喜欢我吧……第一百三十天,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并开始出现幻觉幻听,变得疯疯魔魔,我依稀记得我在找一个人,找谁啊,宋……对啊,找谁啊,第一百四十天,我突然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字,我觉得很重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在我最重要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宋齐。再到后来,我被强制医治,最后,我忘记了他,他的脸,他的名字,他和我的过往,关于他的一切,我变得和没认识他前一样,数步数,迷路,奇怪。宋齐是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最重要的笔记本上最喜欢的那一页,写满了这两个字,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总是在晚上,心理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后来我问爸妈,宋齐是谁,他们说是几年前我养的一只小狗的名字,后来小狗死掉了,我很伤心,以此纪念他,可能是我发病后忘记了这件事。哦,我有些半信半疑,一只小狗?我有这么有文化吗,给小狗起名字,起得像个人名,还那么好听。应该是只粘人的小狗吧,跟着我上下学的那种?我暗暗猜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更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念起这两个字,心脏暗暗作痛,不明所以,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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