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稻治拖着用绳系起来的草竹盒,奔往离自己最近的蒲谷宿,打算歇歇脚。他脚下飞快,每一步又相当稳健,挂在身上的绣着闪电条纹的道中合羽都有些跟赶不上,两边被甩到身后担着,随着风吹在古道上洒落一地风尘。
稻治沿着七扭八拐的小路指引的方向一直走下去,不出五分钟,便进入了蒲谷宿。他径自走向路尽头那家小小的木赁宿,准备进去开间房歇息。可刚进走廊,他便看见一位浪人正在开一间房门,稻治认出了那人是鬼杀队的队士,那人也看见了摘下斗笠和披风的稻治,诚惶诚恐的鞠了一躬:“鸣柱大人!”
“……罢了。”稻治受人鞠躬有些不自在,他来到队士的门前,偶然往里一瞥,看见门里有个躺卧的身影。“你的同伴受伤了吗?”他关切的问道,可是听语气像是在诘问。“伤势如何?请医生来了没有?”
“报告鸣柱大人,不是队里的人,是两个西洋人。”队士如实相告,门里也出来两名队士,朝着鸣柱毕恭毕敬的鞠躬。“我们三人接到鎹鸦传信,在鵺之森林有下等鬼出没,我们赶到时,便遇着了逃亡的他们,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等我们肃清恶鬼出去时,便看到那女孩拖着昏迷的男人,我们联络了附近的隐将他们转移至此,也请医生看过了,都没什么大碍,女孩毫发无损,男人也只是因为体力透支昏了过去。”
“万幸没事。我也进来看看他们吧。”听完下属的讲述,稻治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要求般的提出要看看那个洋人,队士不敢怠慢,便请稻治进屋。
鸣柱刚一进屋,便见那躺着的人正奋力的从布团里起来,睁着一双鬼般的黄眼睛,一旁的一个娇小的身影也戒备的站在了那人的前头,应该就是那个女孩了,她也有一双鬼般的绿色眼睛。稻治下意识的摁住了腰间长胁差的刀锷,可他猛然想起,数月前主公大人单独召见自己时从夫人那里转述的一桩事。就在他心头震动之时,那两个洋人的鸟语钻进他的耳朵。
“(杰奎琳……算了,我自己来吧。)”
“(不用,叔叔,你躺着行了,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把那个腰包给我吧。)”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互动,稻治大约明白了,大的让小的给他取一个包裹,小的就给他拿。他看着那个男人掀开被褥坐了起来,从小女孩手里接过包,翻出一个筹码一样的东西,将它挂在耳朵上。这回他再张嘴,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日语:
“那三位义士呢?”
“……你们也进来吧,他找你们呢。”对那个小玩意儿稻治只奇怪了一瞬,很快就将它定性为西洋的奇技淫巧,不了解也无妨。他又回过头去叫三名队士进来。那三人鱼贯而入,看着那位洋人从榻榻米上起来,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承蒙三位搭救,才使在下与杰奎琳免遭那些魔兽毒手,请受在下一拜!”
三名队士显得有些局促,连忙回礼。为首的队士说道:“您太客气了,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的分内之事。在下木村,这两位是三藏和与一郎,俱是鬼杀队的猎鬼人。这位是鬼杀队的鸣柱,骨川的稻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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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杀……队?”
乍闻这个陌生的组织,基根不禁感到诧异。他曾经在风都也用过互联网,只听说过日本有“新选组”“见廻组”“天诛组”等乱七八糟的砍来砍去的组织,不知道什么“鬼杀队”。“鬼”“杀”……难道这些人是自己一样的猎魔人?他的视线在那四个汉子周围来回逡巡,他们的眼睛都像是普通人。“敢问稻……治兄弟,现今是什么年份?”
“兄……弟?!”三人听了不禁大惊失色,虽然现任的鸣柱比他们年纪都小,可直接称兄弟也太无礼了。还是稻治回头瞅了大惊小怪的三人一眼才让他们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你还懂这个呢?……现今是安政二年。”
“安政……快是幕末了。”基根在心里想着,并没说出来。他必须假装不知道。他伸手将一旁死盯着对面的杰奎琳按在自己身侧又问:“你们鬼杀队……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猎鬼人,专门猎杀鬼的。”
“那些怪物就是‘鬼’么?”基根继续观察那三个搭救了自己的人,他们看起来没有受一点伤,除了身上全是污渍。他感到讶异,自己的刀伤不到鬼,可这三个普通人,竟能从鬼的手里全身而退,再看他们腰间的日本刀……他只记得刀刃的颜色各异。“它们是怎么产生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坐——那个,你们,伸手!”稻治从怀里摸出三两小判,分别放在他们的手里,并迅速制止了他们要把钱还回去的动作。“别还!谁还我跟谁急!这就算你们照顾这位西洋朋友的补偿了,不准拿钱去赌哈!——现在你们先退房走吧,我和他要单独聊聊。”
“是是是,我们不赌,多谢鸣柱大人提点。”三名鬼杀队士连忙道谢,匆匆告退了。稻治拉上纸门,跪坐在榻榻米上。基根这才细看起这个年轻人的长相,也就二十啷当岁的样子,三角脸,胡茬稀疏,有着漂亮的双眼皮,可眼睛并不显大,月代头上长出草坪般薄薄的一层寸毛,挽起发髻的头发耷拉了下来。“博徒居然劝人不赌博?”他问。
“哈哈,你好像很懂啊,是看我的行头看出来的吧。”稻治笑了两声,将盆似的三度笠放在榻榻米上,“我们家以前是开盘口耍钱的,自从全帮归顺鬼杀队就不再搞了。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他们介绍一通,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基根·斯汀格,这位是杰奎琳·伯诺德。”
“好像洋人的名字是倒吧过来的,所以你名叫基根,这个小姑娘名叫杰奎琳,那我就这么称呼你们了。你刚刚问鬼的来源是吗?”
“是。最好能多告诉我一些鬼的情报。”基根看着稻治跪坐下来后,自己也坐下来,将杰奎琳抱进怀里。杰奎琳小声咕哝着问“他在说什么”,基根则轻声说“稍微一等”。
“‘鬼’这种生物,是一个名叫‘鬼舞辻无惨’的魔头用普通人制造的。”稻治讲述起“鬼”的事情,即使听说或亲身经历了许多人造怪物,基根的心还是不由得一沉,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鬼舞辻是所有鬼的始祖,从近千年前的古代便已存在。他用自己的血注入无辜的人的体内,有的人会被毒死,活下来的人,也就变成了鬼。这些生物以普通人为食,毫无义理人情可言,一旦形成,就连亲人也会毫不犹疑的杀死并吞食。它们在黑夜里猖獗,近乎不死,根本无法被寻常武器所伤。可有一样,它们不敢走进阳光中,一旦被照到便会灰飞烟灭。我们鬼杀队组成也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就是为了歼灭无惨和他所有的爪牙。”说着,稻治愤慨的捶了榻榻米一下。“鬼的形成可以说是相当随机,有的鬼只能靠肉体战斗,有的则能够使用名为‘血鬼术’的邪恶妖法,在这些会血鬼术的鬼中,还存在名为‘十二鬼月’的组织,由最强大的十二只鬼组成,上六弦下六弦。像刚刚那三人,本事平常,但足够应对那些劣等鬼,追击你们的可能就是劣等鬼。至于‘弦’,非得我们鬼杀队中最精锐的‘柱’应对不可。像昨天夜里,我与‘霞柱’合作才斩除了下弦之陆。”
“你刚刚不是说,寻常武器伤不到它们吗?莫非你们的武器有玄机?”基根还记得那仨人五颜六色的刀刃。
“正是。”稻治说着,拿过身旁那把长胁差,拔出一半来给基根看。基根看见那把刀刃竟然金光闪闪,犹如真金一般,接近护手的地方镌刻着四个汉字“恶鬼灭杀”。讶异之余,基根也没忘阻止杰奎琳伸手触摸刀刃的动作。“我看见他们的刀刃也呈现出不同的色彩……这是什么原理?”
“这叫‘日轮刀’,俗称叫‘变色之刃’。是以能够吸收太阳光的‘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两种矿石锻打而成。鬼杀队的剑士人手一把。”稻治收起剑介绍道,“这刀刚成型之时还是寻常颜色,可一旦被剑士持有,它便会根据剑士修炼的‘呼吸法’,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像我这把便是金黄色,‘雷之呼吸’的代表颜色。”
“什么什么?……呼吸?”基根一头雾水,正想再追问什么是呼吸法,稻治忽然大喊一声:“基根,加入鬼杀队吧!”
“啊?!”基根大吃一惊,他又听稻治说道:“其实……我们鬼杀队主公大人的夫人在不久前预言,有一老一少两位义人远渡重洋而来,他们将如电闪与雷鸣相伴而行,碰风而躁,见水而静,逢蛇而奋,遇门而遁,终将远走高飞……但他们将成为鬼杀队的中坚力量,对鬼舞辻和他的走狗造成重大的打击!……主公大人让我时时留心好寻找贵人,今天遇见你们……一老一少,远渡重洋,刚好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