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着稻治的邀请和所谓的“预言”,猎魔人皱紧了眉头,却不是为难。他对预言不感兴趣,可是对“加入鬼杀队”却有所心动。回归自己世界尚且没有眉目,急需一个能糊口的行当才能站稳脚跟。而“猎鬼”,刚好与自己专业对口。
“现在的鬼什么行情?无血鬼术的多少钱?有血鬼术的多少钱?‘十二鬼月’又多少钱?”基根一连抛出几个问题,稻治见邀请有门儿,便回答道:“鬼杀队是由队里拨发薪俸,普通队员月俸在五两三分至十两五分不等,柱级月俸则在三十两上下。”
听完这个回答,基根倒吸了一口凉气——普通队员,一个月五两到十两!他可听说,在编的武士有很多都拿不到这么高的薪资!小判金毕竟是江户时代的硬通货,价值虽然一贬再贬,可顾住自己和杰奎琳正常衣食住行完全没问题,这下子基根心动更甚了。听不懂对话的杰奎琳虽然诧异,可也看出叔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花。
“加入你们,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基根先生这是同意了?”稻治听基根这样说,不由得为之一振,从榻榻米上直起身来。基根说:“我与杰奎琳初来乍到,生计尚且无着,恰好有这等肥差落在头上,岂敢不同意。”
“如此,稻治在这里谢过基根先生了!”稻治大喜,倒身下拜。再起身时他说:“事不宜迟,基根先生,杰奎琳小姑娘,请随在下到宿场上的定食屋饱餐一顿,再由在下带路,赶去家父在桃山的住处!”
“桃山?距离这里多远?”
“也在信州地界,不远,跑着也就几天的路程吧!”
“……什么?”
————
却说鸣柱稻治带着基根与杰奎琳在蒲谷宿用过饭后,马不停蹄的沿着山间道路赶去“桃山”。基根知道黑道渡世不能骑马,只靠一双缠着草鞋的脚赶路,故而也只能入乡随俗,背着杰奎琳一道腿着赶路。
“叔叔,那三个救下我们的人和前面那个哥哥好像是一伙的?你和那个哥哥都聊了些什么?”背上的杰奎琳在基根耳边问道,基根回答:“他们都是这里一个叫‘鬼杀队’的组织的成员,职责与叔叔相近,是讨伐那些追杀我们的‘鬼’的。那位哥哥是这个组织的干部,他邀请我们也加入进来。”
“我们不是要回家吗?怎么还要加入他们的队伍?”杰奎琳问出这个问题时,带上了些许的鼻音。基根温和而认真的回答:“杰奎琳,我要先告诉你一个听起来很不幸的消息——我们穿越了,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也没有柯维尔。”
“什……什么意思?”
“你可以把‘世界’理解为天上的星星,有些星星上有山、有水、有树,有人和动物,甚至魔兽。就连我们的世界,北境和帝国也是星星上的文明。而我们被鹿首精带到了另一颗星星上。”
“那……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杰奎琳的吸气声骤然粗重了起来,基根能感觉到她的小心脏在急促的敲击着自己的后背。他将杰奎琳往自己背上托了托,温和的安慰道:“杰奎琳,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你想,索尔维娅阿姨是神通广大的女术士,她至少会知道我们身处何方,知道我们还活着。她会找到、联络上我们,甚至接回我们的方法。我们自己这边也要努力——一边挣钱养活自己,一边寻找跃迁回家的方法。”
“妈妈等不来我,阿姨等不到你,她们一定会很伤心……”杰奎琳歪着头,有些失神的看着稻治越来越远的背影。“我其实不喜欢上学,可想到很长时间都不能去学校……”
“唉……这我不怀疑,她们一定会很伤心。可日子还要继续。你的妈妈和阿姨都是坚强的女人,她们一定能挺过去,直到我们重逢的那天。我对此也同样不怀疑。”基根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事实,“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现在的处境,上不了学、交不上作业也都是次要的,我们首先要活下去,才有机会回去。除了生死,其他的倒霉事儿一概无关紧要。”
“嗯,我知道了。”杰奎琳点了点头,搂着基根脖颈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基根默默的点了点头,双脚加快了速度,跟上稻治。
不知道过了多久,基根感觉自己的耐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脚步从奔跑变得像是跺脚,呼吸也逐渐急促、粗重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前方那位“鸣柱”的特别之处——他的步态依然如故,没有任何提速或降速的表现,最奇特的是,他竟然和自己正常状态一样,没有脚步声。“他……应该只是……普通人吧?怎么会……”
“叔叔,你跑不动了吗?我要不要下来?”杰奎琳感觉出基根开始大喘气了,她关切的问道,基根则咬着牙说道:“不……不用,现在咱们谁也别离谁太远,抱紧了!别撒手!”
“叔叔,你问问那个哥哥,还有多少路程?”
“……行!——稻治兄弟!”基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仍然强撑着大喊道:“还有多远的路程?”
“早着呢!——抱歉,你们跑不动了吧!”隔着耳边呜呜的风声,稻治竟还能听见基根的喊话。跑在前面的他终于停了下来,他往回走去,看着基根气喘吁吁的停在自己面前。“那咱们歇会儿,找点东西吃再走吧。”
杰奎琳凑在基根耳边小声咕哝了几句,基根又问稻治:“杰奎琳和我都想问:刚刚跑那么久,你不累吗?”
“不累,谢谢小姑娘关心——”稻治点了点杰奎琳的小鼻子,“我们掌握着得当的呼吸,所以有着更强的体力。”
“呼吸?”基根从刚刚就听说“呼吸”,正要追问,杰奎琳忽然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她甩甩头发,呼的一下子,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狼人的姿态。稻治顿时紧张的按住了刀柄——“杰奎琳!你怎么能胡乱变形呢!”基根呵斥杰奎琳道,又陪着笑对稻治说:“抱歉,让你见怪了——其实杰奎琳是一只狼人,不过从来不会害人。”
“不会害人……那还好。”
“叔叔,让我带着你跑吧!我最会跑步了,还能带上哥哥一起跑!”杰奎琳的声音从狼人口中响起,她不由分说,竟直接把基根举了起来 ,担在肩上。“嗷!”
“呃……她说什么?”
“她说要带着咱俩一块跑……杰奎琳,听话,放叔叔下来行不行?”基根劝道,可杰奎琳有自己的主见。“可是叔叔,这样跑太费时间了,咱们越快到,才能越快入队赚钱啊!”
“我倒不用人背着,如果她……真的能行的话……那就这么办吧,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刻意放慢速度了。”稻治向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全集中·常中——”
“轰隆!!!”
炫目的雷光从基根眼前一闪而逝,他只能看见数道奔腾的雷电沿着道路疾驰而去。杰奎琳的胳膊也夹住了基根的身体,她虽然个头不高,可胳膊足以揽住精干的猎魔人的躯干。“嗖”的一声,她宛如离弦之箭般,一骑绝尘的冲上去。
“啊啊啊啊!!!”
迎面刮来的强风一股脑灌入基根大张的嘴里,两旁的山景变成了模糊的色彩,分不出什么是石头什么是树。在杰奎琳撒欢儿的狂奔下,那道黄色的雷电已经近在眼前,他看清光束围绕着稻治的身影,保持着惊人的平衡。这是什么情况?他绝对只是普通人,不是术士,怎么会这么神速,身上会有这么密集的雷电?——难道是“呼吸”带给他的力量吗?只靠呼吸?……
“杰!奎!琳!——别!靠!他!太!近!会!触!电!的!”基根声嘶力竭的告诫来得晚了一些,杰奎琳正跟那束雷电齐头并进,不分高低。如此近的距离,基根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电流经过的麻痹和刺痛。
“叔叔!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
————
一人一狼就这样狂奔不止直到夜晚时分,终于停在了一座小山底下。山下山上都种着绵延百里的桃林,郁郁葱葱,虽不是花季,却也生机勃勃。。基根虽然被扛了一路没怎么费力,但被杰奎琳放下来时,还是腿软了一瞬。“杰奎琳的速度果然快,耐力也够强……”
“这里就是桃山了,家父就住在山脚下。”基根听得见稻治的气息,在超高速的奔跑后竟还和白天别无二致,不由得再次啧啧称奇。他留意了下徽章,没有任何动静。他牵起变回原形,脸色因气血上涌而红扑扑的杰奎琳的小手,带着她继续跟着稻治,行不多时,便看见一座小院,屋檐下悬着短帘,每一块都写着一个“伸”字。稻治上去叩门,少时便有人来开,是位低眉顺眼的中年男人。“啊,二少爷回来了!”
“是我,孙太郎大叔。这么晚过来打扰了。”稻治解下斗笠,指着身后的基根和杰奎琳,孙太郎一见那一老一少生得迥异,吓得差点坐地上。“妖怪!”
“什么妖怪啊,这二位是西洋来客,我正要带他们拜会父亲。父亲和小侄睡下了吗?”
“小少爷已经睡下了,老爷还没有。少爷请进,二位客人也请进,待我通禀老爷一声。”孙太郎请稻治等人进到院落,便进到屋内。稻治带着基根正要去院子一隅的井边打水,才刚到井边,蓦地一转头看向身后,基根也看向那边,只见刚刚还稍显冷清的院子正中央,赫然出现一位眯缝着眼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