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就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明白自己是贵胄子弟,高那些平民百姓和他们的孩子一等。他也明白,身为独生子的自己将来会毫无异议的继承父亲的爵位。他骄傲非常,看不起底层的那些鼻涕过河的小孩,他们只顾疯玩疯跑,大呼小叫,弄得满身是泥,回家后被他们的贱民父母揍得像筵席上的烤猪。
塞巴斯蒂安十岁那年,他父亲老摩根伯爵外出办事,在归途中遭到了蛙人的攻击,顷刻间,伯爵的护卫死伤大半,就连伯爵本人也命悬一线。危急时刻,一位恰巧经过的老猎魔人施展精妙的剑术杀死了怪物,挽救了伯爵。
“我懂规矩,大师!您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骄傲的伯爵此刻像个被拿在手里不停弯折的狗尾巴草杆,可那低微的猎魔人却不卑不亢的说:“那么,请大人把您回家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作为报酬吧。”
“呃?”
意外律,什么时候、由谁制定的均已不可考。它就如同摇晃的钟摆巨刃一般,威严且残酷。一经引用立即生效,将两个人的命运牢牢的绑定在一起。就算他们尽力躲避对方,也早晚会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推动着相见。
“老爷,莫怪我说话难听——别耍花招。不论你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把它交给我,即使是人也一样。在过去有人企图不履行意外律,最后落得满门惨死的下场——病死的。我并非恐吓或威胁您,只是跟您阐明利害关系。”
伯爵硬着头皮领猎魔人回家。他对宗教信仰毫不感冒,但这一路上他默默的向着众神祈祷,希冀着他们降下恩典,让自己的孩子远离这场“劫难”。把谁献出去都行。所以,在庄园院门外撞见无精打采的甩着木剑的塞巴斯蒂安时,他崩溃了。
“父亲?……”
小塞巴斯蒂安就这么被安德森·克劳带走了,他明白,自己的远大前程从这一刻起全断送了。他没有尝试逃跑,乖乖跟在安德森身后,接受他一点也不愿意接受的学前课程——认药草,认动物和魔兽的足迹等。然而,仇恨的种子已经悄然发芽,长成扭曲且生满棘刺的藤蔓,彻底将塞巴斯蒂安小小的心缠紧。
一老一少两人从凯拉克乘船到史凯利杰,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带着另一个小倒霉蛋去往诺维格瑞,之后一路北上,进入凯斯卓山脉腹地,那里坐落着他们一派的要塞——克里姆·裘克,蜥蜴人语言中的“高山月季”。在那里,他又见到了两个年轻的猎魔人,都是驴高马大。
“回来挺早啊,老爷子!胖了不少!——哦?带着新人回来了?嘿嘿,小蛋子!过来让哥哥瞅瞅!”说这话的猎魔人扎着个小辫,正用一把精美的青铜篦子捋刷着络腮胡子。
“我不是小蛋子,我是米格尔!!”那个小群岛人还不服气的嚷道,塞巴斯蒂安只觉得愚蠢,他对大胡子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别理他,他吃屎把脑子吃坏了。”另一个短发的猎魔人对两个小孩说道,伸手揪了大胡子的胡子一把。
“基根,斯坦,别闹腾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米格尔,来自乌德维克岛。这位是塞巴斯蒂安,凯拉克人。”
“二位前辈好,我的名字是塞巴斯蒂安·卡尔·摩根。”做自我介绍时,塞巴斯蒂安把自己的姓氏咬得很重。
于是,塞巴斯蒂安十年如一日的艰苦日子开始了。和几乎所有猎魔人一样,青草试炼、梦境试炼、徽章试炼。躺在冰凉的铁架床上,塞巴斯蒂安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性不高,不过他想,自己就这么一死了之倒也不错。但最终他活下来了,也许是体质特殊,也许是对安德森的强烈的憎恨,但塞巴斯蒂安没心情一探究竟。他只待技艺大成的那一天,能够手刃安德森。但最终,这一念想随着他一次次输给安德森的切磋而暂时搁浅。
出山那天,塞巴斯蒂安用靴子上的马刺狠踢马肋,把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一直跑出了山区。这个忍受了八年屈辱的男孩悲愤的仰天长啸,无泪的哭号着。他用安德森和斯坦合力为他打造的猎魔人银剑猛力劈砍树干上的瘤子,又扯下蝎尾狮的徽章掷在地上狠命的践踏,直到崭新的银剑变成一支破铁棍,直到闪亮的徽章裹上厚厚的一层土垢。
当年冬天,塞巴斯蒂安没有回到克里姆·裘克,他仿佛成了猎魔人们心中共有的离奇的幻象。
之后的几年,塞巴斯蒂安·摩根没有接过一桩猎魔的委托。有人求他除掉什么怪物,他从来是冷笑着拒绝,但杀人的买卖,他反而上赶着要做。他走遍北方的城市,为不同的势力做事,凭借出色的杀人技在暗地里制造了多起血案。在雇主在询问他是不是猎魔人时,他总会激动的予以否认,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