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行出来已经下午了。在那里糗了将近一天,啥事没干。虽然已经取了钱,但猎魔人还是感觉胸膛憋闷,不停的出大气。以前他觉得自己的耐心是无限的——毕竟自己有过蹲守一头狼人整整十天的事迹,那狼人要一直不出现恐怕蹲的时间还会更长。但是在矮人望族奇安凡尼的银行里,除了守卫,工作人员都秉持一个“拖字诀”,客户在外头苦等,记得抓耳挠腮,他们还在窗口后头不紧不慢的喝茶聊天。在这儿干等时,猎魔人都感觉自己的耐心烦儿在急速流失,不仅耗完了,都倒欠了。好一个“把客户的金钱当成自己的一样爱护”,确实没说错,爱护到连原主人都严防死守。
“哼哼哼……你看他……”
“是那个猎魔人……”
“对的……嘿嘿嘿。”
有两个男的朝着银行宏伟的门面走来,他们在看见猎魔人时,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冷笑,还嘀嘀咕咕的说些轻蔑的话,听话头好像他们见过自己,可基根根本不认识他们。这俩人一个是蓄着小胡子的光头中年人,在今天这样气温低的日子里只穿一件背心,一双健壮的臂膀狂妄的乍着。另一个人是个约有二三十岁的面瘫,一只眼睛眯着,没办法完全睁开,尽管脸歪歪扭扭的,却能看出来和那光头还有些相像。
猎魔人对冷嘲热讽见惯了,只当他们是厕所里的小乌央子。可那破相的人忽然冲基根伸出五指张开的左手,猎魔人顿时一阵耳鸣,仿佛蹩脚的提琴手大把抓着琴颈,用琴弓猛干三根弦一样。头昏脑涨的猎魔人不由得蹲了下来,用手拼命抓着头皮,半天才缓过来,而那两人已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银行。
这不是魔力,徽章没动。更何况奇安凡尼银行为了防止魔法使用者打破他们舒缓仿若度假一样的工作节奏,在内部装潢使用了大量阻魔金,影响范围颇大,魔法根本无法使用,哪怕是恐怖如斯的大法师老阿祖烈在这附近也只能干瞪眼,召不得天雷,也造不出大蜈蚣。
猎魔人忽然记起前不久遇到的那两个昙花一现的怪人——那个烛台脑袋也是朝自己做了相同的动作,把自己折腾够呛的。他在心里慢慢的把这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和怪人挂上了钩。然而无凭无据,还是不敢断定,擅自开始调查肯定会接连碰壁,还是暂时不要插手为好。尽管不怎么甘心。
————
“嗯,下午好。”
“猎魔人大师……”瓦西里拘谨的跟猎魔人打招呼。猎魔人知道他也是要去索尔维娅的店,便与他一道同行。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走到了“柠檬牡蛎”,推门进去。现在店里只有那几个服务员在无聊的打转。
“嘿,嘿嘿嘿!你过来!”
索尔维娅看起来异常亢奋,鼻子里发出“哼哼哼”的笑声。等猎魔人走到跟前了,她又神秘兮兮的让他再靠近些。基根感觉脸上一阵发烫,不禁浮想联翩。“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去去去!小鬼别乱看!”
索尔维娅突然不耐烦的挥挥手,作势要驱赶一旁的瓦西里。瓦西里绷了一路的脸好容易放开一些,被这么一呵斥又全垮了下来,委屈的看着原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老板娘。基根也感觉她有点不大对劲,便说道:“不着急,你先做生意。”
“唔……”索尔维娅有些不情愿的耸耸平整的肩膀,没好气的对瓦西里说:“按你家老牲口拨的经费自己拿去吧,把钱放桌上。”
瓦西里畏畏缩缩的去存酒的楼梯下取了四瓶崔丹姆产的“十度”啤酒,结了账,蹒跚着就要离开。猎魔人愈发觉得蹊跷了,而索尔维娅又恢复到刚才看着自己时那灿烂的笑容,继续小声说道:“这是个挺好玩的小玩意儿,给你瞧瞧。喏。”
索尔维娅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只小长条,透明的绿色外壳下密布着复杂精密的零件,千里镜和传音器与之相比简直成了儿童玩具。一面上写了一个单词“疾风”,还有一个如同弯曲的破旧飘带似的图案,好像是字母“C”。底端镶着一块蓝色的金属。
“这是什么东西啊?从哪儿来的?”猎魔人好奇的心里直痒痒,忍不住问道。
昨天晚上我去朋友家玩,回来时在路边捡的。不知道从哪儿扔出来的,掉到我脚边了。它最好玩的地方是……”索尔维娅用大拇指按了一下上面的一个按钮,它就发出一声浑厚的“疾风!”,声音大得连后厨都能听见。
刚要出门的瓦西里忽然转身惊恐的望向索尔维娅,接着就像只冲锋的恶灵一样“飘”进了后院,五六分钟后才“飘”出来,挎在身前的包袱拿在了手里,脸色更加惨白——“姐……我……”
“你怎么啦?”
“那个东西……那是我的东西……”瓦西里的眼睛里忽闪着泪花,“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你的东西?……那你乱扔干嘛。”索尔维娅为难的皱皱眉,她把台子上还没来得及收的几枚金币推向瓦西里,打着商量似的说道:“这样,孩子,你开个价吧,把这东西卖给我,你看怎么样?多少钱都行,姐姐都能出得起。想想看,你赚了大钱就不用给那瘸腿的老豺狗打工了。”
“不行……不行!”瓦西里拖着哭腔失声喊道,“这东西我不能卖!它……它太危险了,它是活的,会把人害死的!”
“什么?活的?!”
就在店里气氛紧张的时候,屋外有灾难发生了——有一只四足行进的东西跑过房顶,猛的坠落在外面的大街上,能有这样身手的怪物,无非是狼人和吸血妖鸟,但那一声划破了阴云密布的天空的声嘶力竭的咆哮,不属于猎魔人已知的任何魔物——一头巨大的青白色巨兽在窗外张牙舞爪。
过路人尖叫着四散奔逃,附近的卫兵发现有敌情,高举着武器围拢了过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但旋即变成悲惨的哭喊和哀嚎,伴着利爪砍断骨肉的声响,破碎的肢体和肉块带着血甩在了紧闭的玻璃窗上,留下一片鲜红。这等惨绝人寰的场面太过血腥,服务生中已经有人在干呕。
“这还得了……都藏起来!”基根左手捏着昆恩法印往下一甩,提起刀就要出门应战,却被索尔维娅一把扯住。“你不要插手,我正好要试一试新玩具。”
“就靠那个破盒子?你开什么玩笑……”
猎魔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见索尔维娅白净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突兀的刺青,几圈黑色圆角矩形套在一起,最外围延伸出七八条虫子腿一样的线条。女术士把握拳的手放在脸上,“疾风”上那一小段蓝色竟然插入了皮肤。霎时间,一股裹挟着绿色气旋的强风骤起,在门户紧闭的大厅里疯狂打转,刮得那些杯杯盘盘、瓶瓶罐罐“稀里哗啦”的摔在地上。
瓦西里绝望的跪倒在地,索尔维娅的员工们个个都瞠目结舌,猎魔人的下巴也差点再合不上——索尔维娅的身姿在雾霭中逐渐变得狰狞,紧接着,变化成一道绿色的怪影撞开门冲了出去。
“咱老板是怪物……?”
“赶紧跑吧!”服务员中有人反应过来,赶紧顺着后门一溜烟跑了,有那个管开店门锁店门的,直接把那一串钥匙抛在地上,飞也似的逃掉了。几乎石化的瓦西里也终于动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台红色的机械装置,把一个小黑盒插进上面的插槽,就踉跄着走向猎魔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他的腰间。装置的一端伸出一条长长的带子缠住了猎魔人的腰,在另一端扣紧。
“这是……你干什么?!”
“颅骨!”
这动静是从腰带里发出来的,跟“疾风”的说话声音一样。腰带扣的插槽自动朝左边一斜,延伸出几道电流形成一个的浅紫色的光圈,密密麻麻的碎屑凭空产生,随着光圈的旋转包覆在猎魔人身上。猎魔人有一瞬间失去了光明,再恢复视力时,视野变得异常开阔,还围绕着一圈淡淡的紫色光晕。偶然一低头,就看见深灰色的躯体,还有胸前肋骨状的银色纹路。他看不见自己现在的尊容——深灰色的脖子上架着一颗圆润通透的水晶骷髅头。“这到底是什么……?!”猎魔人快要抓狂了。“你干了什么?!”
“只有你能做到了,大师……快……快阻止他们……”
可就在此时,怪兽的吼叫声已经听不到了,呜呜的风声还在响着,刮进屋里。
“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