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S的重出江湖(2)

作者:无宿渡世人 更新时间:2024/6/28 18:00:01 字数:3334

又回来了,前天经过的那座门头上画着棍子和球的独栋小屋。

倦怠不堪的猎魔人在那屋子的墙根底垫着手提箱坐下,歪着的头靠在白色的门框上。以前独自流浪时,他走路走累了就会找地方一坐,有时会坐在别人的住宅外,什么也不干,要么没皮没脸的歇够了再走,要么被人驱赶了才走。

这城市真大,比诺维格瑞还大些,猎魔人心想。他轻轻闭上眼睛,梳理着这些日子的见闻:在自己那边连商贾贵胄都够呛用得起的“传声器”,在这里被人们普遍使用着,打开了之后跟里面的声音聊得有来有回。而且包括传声器在内的许多装置还可以显出会动的图画来,上面的人栩栩如生。不论白天黑夜,宽阔如野地的街上满是行人,不携带武器的平民。特别是晚上,整座城市灯火通明,满目琳琅,更加繁华热闹。除了硬币,这里的人还使用纸做的钱币,而自己的真金白银被商户们毫不商量的拒绝。坚固的黑路面上,永远有无数不用牲口拉的车子驶过,有时不知为什么,几百辆车子占满了整条路,一动不动。为了调节车与人的行动不冲突从而发生危险,路口都设置着会亮红光和绿光的灯…哦,对了,怎么能忘了“盖亚记忆体”呢。从那两次怪物袭击人的事件也能基本确认,他屁股底下坐的记忆体也正是出自这里。

猎魔人打了个哈欠。他一手用长刀撑着地,另一手摸出“颅骨”记忆体,与上面骷髅形状的字母S的眼洞对视。忽然,头靠着的门框传来一点震动,有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头戴灰色软毡帽的年轻男子,典型的东方人相貌,不同于南北方人中的美男和精灵般的英俊。他无意一低头,瞅见在门口蜷着跟一袋水泥似的猎魔人。猎魔人下意识的张了张瞳孔,就看见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

“抱歉,我能在这儿歇一歇吗?”基根一张嘴就觉得丢人丢大发了——不论对面能否听懂自己的语言,自己这有气无力的语气也太掉价了。以前也不是没挨饿过,可也从没这么羸弱。

年轻男子怔了十几秒钟,继而点了点头。猎魔人见他能听懂自己说话,又问起他问了两天的问题:“朋友,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女人?穿着洗掉色的蓝色外套……”

年轻人又愣住了,看来他还不能直接理解,需要在脑袋里面翻译一下。“……抱歉,我没见过那样的人。”他用极不标准的口音回答道。“你需要我帮你找一下吗?费用好说……”

找人,费用,猎魔人当下就明白,这是一个私家侦探,也是自己想过的改行的一条路。“我没有钱……”同着外人,基根也并不隐瞒自己是个穷光蛋的事实,反正也用不着人家。他想过把自己那没什么价值的金币当纪念品卖钱,但他总归不敢跟卫兵较劲,结果就是摆摊被卫兵赶跑三四回后彻底放弃这个念头。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年轻人忽然问道。他稍微歪了歪头,看向猎魔人斗篷之间闪的缝,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基根见状便站起来,把刀往腰带里一掖,提起箱子就要走,披风却被那人扯住。“……干什么?……”

“……你饿了很久吧,我能看出来。”年轻人温和的用那舌头不打弯的口音说道。“正好我也要去吃点东西,跟我一起吧。”

“……”

“我不是坏人,没有害你的意思。”翔太郎拍着胸脯保证道。“相信我,好吗?”

“……”

————

翔太郎当然不只是出于对没饭吃的流浪汉的怜悯才发的善心。迷失驱动器和手提箱,直觉告诉翔太郎,这个男的和出现在风都的骷髅骑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对于骷髅骑士,翔太郎并没有什么意见,又不是借着大叔的形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外还跟在自己身后。其实刚看到他时,翔太郎还觉得这是一个扮演博徒而道具没准备到位的cosplay爱好者。

考虑到外国友人不会用筷子,翔太郎准备不去风面大叔的面摊,而是退而求其次去了一家汉堡店。点过一份超值套餐和一个单点的汉堡后,翔太郎和老外在紧靠里面的刚空出来的空位坐下。外国人弓着背,用手按压着腹部,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嘴里那一点点杯水车薪的涎沫。

“我的名字是左翔太郎。先生,你叫什么名字?”翔太郎把双臂放在桌子上,开始了他忍了一路的质询:“你的驱动器是从哪里来的?就是那个腰带。”

“基根·斯汀格……”基根也知道他看见了自己的腰带,料想这个人知道许多内幕,便配合的说道:“别人给的。”

“记忆体呢?也是别人给你的吗?”翔太郎的眼神犀利起来,基根不免一阵心虚。“对……你是要去找他吗?……还是别了吧。”

“为什么?”

“那个人留在我自己待的世界,没跟我一起过来……”

“你是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就这么回事。”

对这种说法,其他人肯定会嗤笑一声,再补一句“别开玩笑了”,而翔太郎不会这样,吃过见过的他不说深信不疑,起码也不会完全否定,“你在另一个世界得到了这里的东西……?我还是不太清楚。”

“看来你是必须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了……我尽量说明白点吧。”基根叹了口气,便把自己身上的遭遇详略得当的讲给了翔太郎听。翔太郎越是听下去就越是惊愕——曾经给风都带来巨大灾难的T2记忆体,居然就藏在这个人的箱子里。同时,一股敬意也从翔太郎心中油然而生,这个叫“基根”的男人,也即是不同于大叔的“骷髅骑士”,不论是差了一层窗户纸的爱人还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遭遇这等厄难,他都会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当真是无愧于这个他并不知晓的“骑士”之称。想到这里,侦探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朋友,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出产这种害人的东西?你是否对此知情?”

“我这么说吧。我们脚下的这个星球……像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蕴含着几十亿年来的记忆,不论是实际存在和存在过的事物,还是抽象的概念。在过去,风都有一个叫‘博物馆’的组织,他们手下的科学家用特殊的技术提取出这些数据,封存入U盘中,批量生产后卖给居民,使用的人就会变成‘掺杂体’,拥有对应的记忆的力量。他们的项目从十年前就开始执行,一年以前才随着博物馆的覆灭而终止。十年,盖亚记忆体早就把风都渗透了,从黑暗的底下层,到普通老百姓,甚至上层社会。”

正好这时,叫号取餐了,翔太郎便端了盘子回位,又跑了一趟取来基根的汉堡。基根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快餐,他的喉结滚动着,套着镶钉露指手套的手克制不住兴奋的哆嗦起来,也不分清什么是什么,揭开了汉堡的包装纸就没命的往嘴里胡乱的塞,甚至把纸片也吞了进去,噎到肩膀一抽一抽的,本就硕大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谢谢你……谢谢……”没嚼碎的食物堆在喉咙里艰难的往下滑去,猎魔人的道谢听起来像在哽咽。

“没事没事……嗯,你……你在你的世界里是干什么工作的?”

“……猎魔人,杀怪物的。”

————

翔太郎的联想能力非常强大,就在带基根回侦探事务所时,他又在脑海里想象着《漫长的告别》的第一节:自己是马洛,在舞蹈家俱乐部的停车场搭救了被前妻弃之敝履的特里·莱诺克斯,只不过这个特里精神异常清醒,四肢协调,只有零星几根白发,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还有一双猫的眼睛。

一进到房间里来,猎魔人就疯狂的转着脑袋,像个孩童一样将事务所的陈设结构尽收眼底,却不去伸手乱动。“好漂亮的房子……”他发自内心的嘀咕着。

“你今天就睡在这儿吧。”翔太郎一指那个狭长的沙发,“我去给你拿床毯子。”

“不必了,恩人。”基根忽然说道。翔太郎的英语水平还不足以让他理解“恩人”一词,但猎魔人那感激的眼神瞅得自己一阵一阵的不好意思。“您能带我进来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已经是荣幸之至、惶恐之至了,实在不敢再有别的要求。能有寸许地方够我一坐就行了。”

“坐?坐着能歇好吗……”

“真的不必麻烦了,恩人。”

翔太郎也不再勉强。他锁了屋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晨喝的咖啡劲儿还没有过去,他困意全无,索性坐在书桌前,捋顺起基根提供的寥寥几条线索。他知道,从自己产生收留猎魔人的念头开始,他就接下了一个没头没尾的委托,而且是一个注定不会得着什么好处,会被亚树子埋怨死的委托。

其实,对于猎魔人来说,这个委托的要点不是找到那个叫“法尔辛”的红发女子,而是找到能让他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法尔辛只是其中一条道路,但那个乖张的女人够呛能配合,甚至不一定还在风都。对于翔太郎来说,法尔辛也是一大心头之患。独角兽的力量他是切实领教过的,在风都塔顶战役的第一回合中差点被砸散架——还只是驱动器下的极致驱动。如果那法尔辛依然留在城里,一旦记忆体失控变身,后果不堪设想。

送异世界的人回家这种事,还得是门矢士做起来得心应手,可那个神出鬼没的品红骑士,谁知道又在哪儿冒险呢……

翔太郎想起来咖啡机没刷,回到客厅时,却看见猎魔人跪在门口,还披着那领斗篷,那一双金黄色的猫眼圆睁着,真个像是扣着安珍小和尚的大钟,又像蹲踞在玉玺上的猛兽。“你怎么跪在这儿啊?”

“……我只是在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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