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里。
“翔太郎君,那个骷髅骑士有跟你说过什么吗?”沉默的亚树子忽然开口,翔太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没有,什么都没说。但……他肯定不是大叔,我感觉得出来。”
“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亚树子的头有节奏的点动着,警告似的瞪了小板凳上的基根一眼,他刚把手放下,又举到头顶上揉起杂草般的头发,那个位置不久前被亚树子用拖鞋敲打过。“这个骷髅没有帽子,而且腰带虽然外形和你的一模一样,用起来则是大不相同,更别提变形态这种事了。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太远看错了,在那个骷髅骑士用气功波把怪人震开时,你好像这样……用手拨了他一下?好像认识他的样子。”
翔太郎不禁冒了些汗,这黄毛丫头越发长进了。他再看基根,手上因为心虚越来越急促,快把头发搔下来了。“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
“那谁知道去。反正这家伙,不可能是我爸爸!”
基根已经汗流浃背了。
正好这时,门上的铃铛作响,龙走了进来,和屋里的人打过招呼,就在玻璃桌子旁的吧凳坐下。“龙君~!工作辛苦了!”亚树子笑靥如花的往龙身边一蹦。
“那个小孩,是什么情况?”翔太郎单刀直入的问道,假装神游的基根也竖起耳朵和耳机听着。
“蟑螂掺杂体真名叫木村光宏,男,16岁,是绫冈高中二年C班的学生,与父母同住,双亲均为流水线工人,家庭条件一般。他对违法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交代其在使用记忆体后开始滋生恶念,便屡次变身掺杂体向同学下手,同时身体也发生病变。可我们对记忆体的进一步审讯……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对相关问题极其抗拒,表现出强烈的不安,甚至……差一点轻生,不得已只好中止审问,把他转入风都市立医院的记忆体受害疗养所。”
“他为什么会不安?”亚树子拿腔拿调的沉吟道,“是记忆体的副作用导致精神错乱?还是他真的在害怕什么?”
“这不是个例。上个礼拜在商场外抓获的副栉龙掺杂体——平贺雅一,对他的审问也止步于记忆体,他始终不肯交代记忆体的来源,只说‘我不想讲这些,你们把我枪毙了吧’。滚刀肉一个。”
“威胁,他们八成是受到了威胁。”翔太郎说出自己的推测。“我是这样认为的,那些不惜自戕以拘捕的推销员,他们背后的组织不像博物馆那么张狂——当然其中也有风都警署大换血的原因在内。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对立面就是警方,他们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你们戳破,所以那些推销员们宁肯丧命也不愿束手就擒,也是起到震慑你们的作用,就像恐怖分子一样。至于那些消费者更是要严防死守,因为买到记忆体了就会用,用了就会发神经,难免会犯罪,被送进局子然后招供也是时间问题。所以,‘组织’的人可能会用什么残酷、恐怖的方式威胁消费者,比方说‘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我就弄死你!’这样的。”
“推销员那轱辘尚有几分道理,可威胁消费者我觉得不对,他们为什么要跟消费者掏心掏肺,讲他们内部的事情?”亚树子说道。“他们只管把产品卖出去不就行了吗?”
“……也是。”翔太郎讪讪的搓着下巴。
“我插个嘴。照井,你们这里不用刑讯逼供的吗?”一直只是聆听的猎魔人问道。
“早废除了。你要是进去做客的话,我可以跟上面申请给你安排一套。”虽然说的话不客气,但可以听出来,龙的火药味没那么重了,可以说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你喜欢老式的烙铁,还是胶皮警棍?”
“……我喜欢猪扒饭,最好能吃两碗。”
猎魔人不经意的一句调侃却提醒了亚树子,她和侦探、警察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统一看向基根。“那今天也不开火做饭了,出去吃咖喱猪扒饭?”亚树子提议。
“我没意见。”翔太郎说。
“我听所长的。起来,斯汀格。”龙对基根说道,“在餐厅吃猪扒饭,可比在台灯底下戴着手铐吃来得惬意。”
“我?我也去?我就不去了吧……”
“没事,你陪我们坐着,到时候我给你买桶方便面。”
————
亚树子到底还是没用泡面打发基根,真的给他点了一盘咖喱饭外加一条小烤鱼。开吃时,他一勺一勺的往嘴里擓饭,一边关注着对面的亚树子和龙——从一开始猎魔人就明白这俩人关系不一般。看着他们甜蜜的小互动,猎魔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就跟苦胆破了一样。
“嗯?”猎魔人旁边的翔太郎忽然看向窗外,引得基根和龙也一块看去——有个穿着风衣的人拦住一个看起来很疲惫的西服男,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人就跟他一块往某个方向去了。他顿感不对劲,与另外两个男的交换一下眼神,便飞速从座位上起来。“所长,我们一会儿回来,你千万别出门,等着我们。”龙匆匆的留下一句话,就同翔太郎和基根一道鱼贯而出。
“基根,一会儿那个人真的是推销员,而且要自爆的话,你就上去制服他,抓活的。”
“好。这样,你们与我拉开距离,我先过去探听一下,有情况的话,我会往空中放火,你们看见火光就过来。”
“你还会火魔法?……好的。”
————
基根追踪着风衣男进了死寂的老街区,走走停停,藏藏现现,几乎没有声响,一百多米外的风衣男并没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已经和西服男聊了起来。耳机还能捕捉到他们的谈话,尽管声音很小,但猎魔人仍能听清,西装男叽里咕噜的抱怨着自己的处境,工作枯燥乏味,客户刁钻难缠,同事不安好心,领导如狼似虎,生活一地鸡毛。风衣男则像个老酒保一样,只是倾听。
终于,两个人拐进一条臭烘烘的小巷,不是很窄,但很乱。猎魔人就站在墙根下继续偷听,看见远处的两个渺小的身影,红色的是龙,黑色的是翔太郎。而可疑人物的对话也清晰了起来——
“你不想改变一下你现在的活法吗?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
“看这里,你也许听说过它,盖亚记忆体……能变成超人的神器……”
猎魔人掐着手势往空中放出一股橙黄色的火焰,窜了几米高,一直喷到喷不出来。翔太郎他们的小小的人影顿时越变越大,直到停在自己面前。“他在里面,把他拿下吧,他就是卖记忆体的。”
“不准动!警察!”
龙大喝一声,吓跑了西服男,风衣男见被警察抓了现行,立刻从身上翻出一枚记忆体就要往下巴上杵,基根从巷口的垃圾箱上捡了块石头猛然掷出,精准的打在他手腕上。这一击的力道不亚于甩得飞起的投石索,打得推销员哀嚎一声,记忆体也掉落在地,被闯进去的翔太郎一脚跺碎。“mas……quera……de(装扮)。”
翔太郎踢开推销员,一顿铁拳制裁,揍得他眼冒金星,连炸弹和左轮手枪被缴获也反应不过来。翔太郎把危险品丢给龙,拖着那人出来。龙把他的大衣一掀,里面缝着一排一排的窄小的内兜,每一个兜里都放着一枚盖亚记忆体。他摸出手铐给那人铐上。“走!跟我局里走一趟!”
“别别别……别打了……我配合,我都配合!”推销员战战兢兢的差点土下座,还以为这仨人要先揍自己一顿。
“你为谁工作?说!”
“照井!躲开!”
龙听见基根在喊,旁光也瞄到一个挟着寒光的黑影从天而降,立马拖着犯人往边一闪,那个身影砸在地面上,发出“咔!”的一声巨响。龙这才看清,那是个头被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只露出一双眼睛,从柏油路面上拔出一柄阿拉伯弯刀。
龙招呼翔太郎把犯人拖走,自己果断的拔出配枪向刀客开枪射击,枪声大作后,那神秘人仍然屹立不倒,还在镇定的朝前走,举刀就劈。千钧一发之际,猎魔人挺身而出,用一直藏在身后的短刀抵挡了下来。
“该干嘛干嘛去!”猎魔人对龙喝道,单手持刀死死的用护手卡住刀客的弯刀,用全身力气推开。刀客站稳脚跟,脚下灵活的挪动步伐,一圈一圈的旋转身体,挥舞着兵刃,如同海上的龙卷风,一旦卷入这风层便是死路一条。猎魔人心知武器不行,便施展身法巧妙的避开,伺机给予他伤害。忽然,他发现这个刀客在回旋时,一丝一丝的火星儿从身上甩落而下。这个特征……是……可是……
“无火的余灰?”
刀客停了下来,弯刀垂落在腿边。“你知道我的身份?嗅……”他说话的声音、抽动鼻子的声音像是在铁罐头里发出来的,“身上有‘胴田贯’的冷冽气息……你打败了厄尔撒茨?”
“你到底是谁?!”猎魔人脑袋处理不过来爆炸的信息,又开始疼了。而刀客两腿一蹬,跳上平房的屋顶。“算了吧,活人,我本来就没必要杀你,现在更不想杀你了。有时间,我想和你好好认识认识。”
刀客跳过一座又一座小房子,很快就走远了,猎魔人奋起直追,可没多久就跟丢了,却看见路边围过来一堆人,翔太郎戴着帽子的头混在里面。他挤进去一看,就看见地上趴着一堆隐约能分辨出人形的灰烬,焦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