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育·感(8)

作者:无宿渡世人 更新时间:2024/9/2 19:15:30 字数:2804

猎魔人风风火火的跑回索尔维娅家,用钥匙捅开房门又继续狂奔,没几步就站到了希尔薇的小房间,看见索尔维娅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小床上的希尔薇身上堆着厚厚的被子,额头上叠着一块拧干的热毛巾。她秀气的脸蛋因为痛苦几乎皱到了一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不能完全睁开。

“基根,去煮个姜汤吧,切五片生姜,五段葱白,倒一升的水,做好了少加点糖端来。”索尔维娅吩咐道,声音听起来也变得低哑。基根不敢怠慢,急忙去办——毕竟感冒是会要人命的。

“一定是昨天我带着你一起疯跑,才让你着了凉发了烧。”索尔维娅自责的说道,“都是主人不好。”

“不……不是的……主人没有错……是……”希尔薇终于睁开了一半眼睛,迷蒙的望着忧心忡忡的索尔维娅,枕在枕头上的头十分吃力的左右摇晃,索尔维娅连忙说道:“希尔薇,你不要再动了,好好躺着吧。”

“对不起……主人……又给您带来麻烦了……”希尔薇的声音带上了丝丝哭腔,泪水漾出眼底,沿着眼角滑落。索尔维娅拿开已经被高烧和热汗烤透的毛巾,用法术将铜盆里的冷却的水蒸干,从别处引来热水,用它浸湿毛巾再拧干,擦擦小希尔薇的泪花,叠放在她的头上。“没有的事,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多喝水,把冷汗发出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睡吧。”

“能够当主人您的仆人,希尔薇真的,真的很幸福……您对我太好了,好得有时候我都在觉得,是不是我做的一场梦,等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希尔薇哽哽咽咽的说道,“希尔薇可能要死了,要去我的爸爸妈妈身边了……主人,我现在……只有一个任性的愿望……我希望您永远像现在这样温柔,永远都不要改变……”

“不要放弃,有主人在,希尔薇不会死的,你会活得好好的……”索尔维娅也感觉鼻子酸酸,眼睛热热的,她隔着被子,触摸着希尔薇的手,安慰道。

“……”

索尔维娅就那么静静地守在希尔薇的身边,心疼的望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那么久的小女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猎魔人才“腾腾腾”的跑下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透明褐色的姜汤,汤面略微波动着。“汤煮好了。”

“起来,希尔薇,坚持一下,把这碗汤喝了吧。”索尔维娅柔声呼唤着半睡半醒的希尔薇,希尔薇吃力地直起发抖的身子,微微张嘴,饮下主人用勺子舀来的又辣又甜的汤水,辣得她不由得咧了咧嘴,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害羞的笑了,那一笑让眉头紧锁的索尔维娅也笑了起来。就连基根见到这温馨的一幕,也不禁感到欣慰,可他嘴角才略微上翘,却又迅速拉了下来——一股惊悚的凉意顺着面门攀爬而上,徽章后知后觉一样的开始晃动。

“索尔维娅……”

“嗯?嘶……”索尔维娅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她也感应到了一股异样的魔力,而且就是从小希尔薇身上发出来的。她正疑惑,却惊愕的发现小女孩的眼神变了——就像发狂的吸血鬼女一样冷酷而残忍的眼神。

“希尔薇,你……”

“卑贱的狗崽子,晦气!把她带去地牢!”希尔薇的喉咙居然发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如同缠绕着阵阵阴风,索尔维娅和基根顿时冷汗直冒。可下一秒,希尔薇的眼睛又恢复了如常,深深的恐惧在瞳孔深处绽开——“我……我……我看见……他……”

希尔薇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脸上的伤疤滚落。在索尔维娅和基根忧虑而惊疑的目光中,她才断断续续的说:“是他……那个人又回来了……”

“谁?是谁回来了?”

“肮脏的小老鼠,长得倒挺可人儿的!要不是老爷我心力不足,非狠狠办了你不可!”那个邪恶的声音再一次从希尔薇的口中喷出,她在说完这些下流可憎的歪话后,就脖子一歪昏了过去。

“希尔薇?希尔薇!”索尔维娅的音调难得拔高了好几度,她焦急的呼唤着希尔薇的名字,摇晃着她的肩膀。她一碰希尔薇的额头,瞬间将手收了回来,惊呼一声:“烧得更厉害了!毛巾,毛巾呢!”

基根就麻利的将毛巾敷在希尔薇的头上。

“我知道了……是虚无,一定是虚无。”索尔维娅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对不明所以的猎魔人解释道:“虚无是只出现在人的意识世界中的怪物,是由人的痛苦记忆、创伤和恐惧构成的生命体,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但是极少会出现夺舍宿主的情况!刚才那动静……那只虚无一定是化成了希尔薇的上一个主人!”

“你有主意吗?”基根驱逐困在现世的妖灵也算是行家里手,可对这种在人体内作祟的妖灵,他也一筹莫展。索尔维娅答道:“主意倒是有一个,我会使用法术‘梦境之国’,搭建宿主的意识领域并潜入进去,找到并消灭它。”

“让我去会会它吧,我是专门杀怪物的。”猎魔人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前去,可索尔维娅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使用‘梦境之国’本来就会消耗大量的魔力,将宿主和术士之外的人的意识注入意识领域则会额外消耗更多力量,这样一来,你自己的意识就无法完全还原自己本身的力量,要知道,能控制宿主的虚无是十分凶险的。所以这件事我要亲自去办。”

“那你……”

“别和我争了,我心意已决。”索尔维娅向担心的猎魔人投去一个坚定的微笑,猎魔人也不再说什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那现在上楼!”

索尔维娅轻轻地掀开被子,抱起希尔薇。她已经不似初见那般瘦得皮包骨头,却还是很轻,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瑟缩着,女术士只觉得心如刀绞。基根把被子打个卷扛在肩上,亦步亦趋的跟在索尔维娅后面,直到他们的房间。

女术士将希尔薇安顿在自己那边,猎魔人则很长眼神的将被子铺在她身上。索尔维娅在杯子上用手指描摹出一个热气滚滚的法印,然后坐在基根那边躺下。“我进入希尔薇的脑海,你在现世照顾好她。没问题吧?”

“没有。”

“谢谢你。”索尔维娅向爱人道过谢,双手飞快的划出一片紫色的魔法阵,口中如同激昂的独白般高声念诵着咒语,咒语实在篇幅太长,长到女术士念诵起来都冒出了汗,她突然露出了痛苦的样子,用力闭紧了双眼,等她再睁开眼,蓝色的眼瞳居然都与眼白融为一体,房间内因为关窗而沉结的空气也被震得浮起、散开,白色水晶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怎么了?不要紧吧?”

索尔维娅来不及回答基根了,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念完,她一下子瘫软下来,伏在了希尔薇的身上。基根慌忙将她扶起,她双眼紧闭,呼吸仍然平缓,只是失去意识了。他就赶紧将她的毛衣和靴子脱下,放平在床上,然后把她的被子展开盖在她身上,做完了这一切,他又赶紧去换水。

————

“……人生在世,伤害在所难免。随着生命的推移,很多人会在自己的心边建起一堵墙,保护自己不被周遭的恶意伤害,就连善意也难免被防范出去。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成年人身上,术士们使用读心术,都会经过一股或大或小的阻力才能进入其头脑中,这就是人们在心中建起的墙,我们称之为‘迷墙’。但有少部分未成年人,也会出现‘迷墙’的现象,他们在尚小的年纪,心智不曾完全开化,就遭遇他们所不能够理解的,毫无理由的滔天恶意,虐待、侵犯、残害,种种灭绝人性的恶行加诸其身,对其身心造成巨大损伤。在伤害中或伤害后,这些孩子会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封闭自己,不对外界做任何反应,对善意也一并排斥。他们的生命体征仍在,可心灵却已经死去。万幸的是,这种情况通常并非不可逆,要想有效改变,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办法就是——对建起迷墙的对象倾尽爱心、耐心和包容。”

——希达里斯城驻城术士、乐师,罗杰斯·亚库阿在其著作《魔力与心理》中如是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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