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是啊,而且正好就是在那怪物出现之前一两天人间蒸发了。当时他生了一场病,发着烧还坚持在岗位上,还是总督下命令,才让他回家休假。可假期没过,伯诺德夫人便来报案——说他忽然失踪了。到现在我们都没能找到他,在这节骨眼上魔兽又出现了。可怜呐!沃尔夫冈这一丢,撇下孤儿寡母的……”说着,马森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蜡烛旅馆在什么地方?”
“飞龙区银碟路16号,不远,走路不到一刻钟。”
“你们这里划分区块和街道的人真有意思,不是会飞的大爬虫就是金属器物。”基根调侃道,马森也笑了一笑:“毕竟巨龙山脉和它下面取之不尽的矿藏是波维斯的骄傲嘛!我带路,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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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事情上,马森这个不怎么老实的家伙还是挺实在的,比方说这家蜡烛旅馆确实不远,确实是一刻钟不到的路程,也确实干净——简直是门庭冷落了。当然,拜狼人所赐,这一整条路都冷落。
旅馆的门关着,但是没锁。“吱嘎”一声,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年轻人背着包袱走了出来。他向马森鞠了一躬,便飞快的跑走了。“这小子……怎么回事?不干了?”马森嘀咕着,也拉开这扇门。“夫人!……”
旅馆内部的景比街面看起来更加凋敝。厅堂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炉里几块将熄未熄的木炭提供着微弱的光和热,勉强驱散着波维斯之冬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薄灰和残羹冷炙的气味。“夫人?夫人!在吗?”马森队长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来回转圈。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后厨方向传来。片刻后,一个妇人撩开隔断的门帘走了出来。看来她就是伯诺德夫人了——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但此刻却被巨大的忧虑和疲惫侵蚀得憔悴不堪。眼下乌青的眼袋清晰可见,鬓角也有些散乱,但她身上的深色长裙依旧整洁,她努力挺直了背脊,双手在围裙上下意识地擦了一下。“欢迎光临……马森?你怎么来了?是……找到我丈夫的线索了吗?”
妇女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没有称呼马森的职称,但这官迷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在她问及自己丈夫的事时,羞惭的微微偏过头去。他不忍心看的伯诺德夫人的表情,却被基根看了个满眼:那是一种淡淡的、冷静到让人揪心的失望。
“呃……抱歉,还没有,夫人。”马森搓了搓手,受不了伯诺德夫人眼神拷问的他侧身让出基根,介绍道:“这位是来调查魔兽杀人案的猎魔人,名叫基根·斯汀格……”
“什么?这位是基根·斯汀格?”伯诺德夫人缺乏光泽的眼睛忽然一亮,她朝前两部,抬头看着基根猫般的眼睛:“你就是沃尔夫冈经常说起的那个,从邪教魔爪下救下所有活着的人质的英雄猎魔人基根大师?”
“什么?沃尔夫冈……是这么说我的?”基根不由得一惊,他和沃尔夫冈也仅仅是普通朋友,自己不常来波维斯,和他联系也几乎断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对自己赞不绝口。
“是的。基根大师。”伯诺德夫人微微颔首。马森知道多留也没意义,便对基根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大师您就住这里吧。我们等您的好消息!”说完,他又匆匆的和伯诺德夫人告了别,就离开了。
“抱歉,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克丽希·伯诺德,娘家姓斯嘉雷特。是沃尔夫冈的妻子。”伯诺德夫人——克丽希朝着基根深施一礼,基根有些局促,也不敢上手阻止,就这么受了。“啊,弟妹……不是,我……”
“大师不必拘礼,叫我克丽希就行。”克丽希说着,走进柜台拿出一把钥匙,“现在店里……情况您也看到了,生意惨淡,人手不够,店里伙计不敢再待下去,结过工钱后相继离开,各奔东西了。刚刚离开的那位是厨师。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您多多海涵——”
“夫人说的哪里话,能有遮风挡雨之处,我便心满意足了,哪敢多提要求。”基根说道。他听见楼梯上传来动静,抬头一看,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头不大齐整的如同小老鼠一般的灰色短发。她穿着一件朴素的深蓝色短衣,腰间缠一条束带,手里拿着一把用木头削的粗糙匕首。她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看到猎魔人就躲起来或是坐地上大哭,而是就站在平台上,用那双既不像父亲又不像母亲的祖母绿般的眼睛毫不避讳地俯视着基根。那眼神里看不出属于孩子的好奇和天真,只有一种超出年龄的、冰冷的审视和警惕。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仿佛要将基根从外到里彻底看透。
“杰奎琳,”克丽希夫人注意到女儿,她柔和的招呼道:“下来,下来和客人打个招呼。”
女孩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慢慢地将手中的木匕首别在腰间的束带上,动作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熟练。然后,她一阵风似的走下楼梯,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她走到母亲身边。“大师,这是我和沃尔夫冈的女儿杰奎琳,今年十岁。”克丽希介绍道,手轻轻搭在女儿的肩上,往自己那边靠了靠。“宝贝,这位是基根·斯汀格大师,是一位猎魔人,也是你父亲的老朋友。”
“叔叔好——我听父亲提起过你。”小女孩低声问好,视线锁定在基根腰带里别着的黑鞘的长刀中。“我可以看看这把武器吗?”
“杰奎琳!”克丽希警告似的戳了女儿一下,杰奎琳却抬头对妈妈说:“我将来是要当赏金猎人去抓逃犯的,看一看刀怎么了?况且只是看看而已。”
“赏金猎人什么的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读书!——抱歉呐,大师,杰奎琳她……”
“无妨。”基根退开一步,从腰带里抽出刀,捧在手里给杰奎琳看,杰奎琳想捧过来,可基根却牢牢的握着它,“隔着鞘摸摸就行了——刀剑无眼,乱动是会受伤的。”他温和的告诫道。
杰奎琳也不再讲价钱,只是专注的欣赏着这把武器平滑细腻的刀鞘,和缠着亮光的皮绳的刀柄。基根悄悄观察着她。如果这份冷静是装的,那她装得简直能以假乱真。“它有名字吗?”她问,声音大了一些。
“有,胴田贯。”
“为什么叫这个名?”
“我也不知道。”其实基根知道。
“你要用它杀死那只怪兽吗?”
“……孩子,我的首选当然是解除诅咒,可如果解咒失败,我也只能除掉它。”基根给出了一个猎魔人标准式的、谨慎的回答。杰奎琳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时,伯诺德夫人及时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哪儿那么多问题啊你,东打听西打听的。”她嗔怪的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小女孩沉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娇憨的笑意,一块被基根捕捉到的,还有那两颗好看的祖母绿中一闪而逝的忧虑。“回你房间去,我还要和你基根叔叔单独说几句话。”
“唉,好吧……”杰奎琳依依不舍的又摸了胴田贯的刀鞘一会儿,才重新踏上楼梯,一溜烟的消失在二楼的平台上。“真是对不起,基根大师,杰奎琳这孩子,天生就是个男孩性格,调皮捣蛋,而且从小就听父亲讲的猎魔人的传奇故事,所以……”克丽希向基根道歉,许是想到了丈夫,她眼圈微微发红。
“噢对,夫人,咱这里最便宜的房是多少钱?”基根才想起来开房的正事,便从腰带上解下荷包。“我先付一天的……”
“不,大师,我不收您房费了,柴火钱也不要您的。”克丽希伸手止住了基根掏钱的动作,在他诧异的说出“那怎么行?”之前又继续说道:“听我说……我想求您帮忙,帮我们找回沃尔夫冈……我和杰奎琳都很担心他,很想他……马森他们的水平我信不过,城里唯一的私家侦探也被那魔兽挖出了苦胆……我只能求您了……基根大师……”
“夫人,我完全能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当前有委托在身,我实在不能抛开它去受理您的委托……”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要您越过这只暴戾的魔兽,优先处理我们的事情……”克丽希慌忙解释道,声音哽咽,“只是希望您当下能记得这件事,在解决魔兽的灾害后,再来帮助我们寻回沃尔夫冈,无论生死……”
“如此……我也不能拒绝了。”见伯诺德夫人如此通情达理,请求亦恳切,基根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受了这第二桩委托——只不过优先级排在狼人后面。“待我处理好这只魔兽——无论解除其诅咒或是杀死——我便马上去寻找他。在那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在失踪前,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