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后,基根重新坐在床上,他一边回忆着收集到的线索,和过往经历的一些离奇事件,用一支铅笔头在笔记本上写着字,试图理清那些思绪里的碎片,拼成一幅地图。
“曾有耳闻,狮头蜘蛛的祭司擅长诅咒。”
“沃尔夫冈人间蒸发前表现出的症状,与化狼症的前期症状高度重合。然而在其失踪的地方,并没有探测到任何魔力残余。同样,在狼人行凶之地,徽章也多没有感应到诅咒该有的能量残余。”
“法尔辛——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似乎有着感应那些并非混沌魔力的能量的能力,如狮头蜘蛛祭坛和部分诅咒生物。如此说来,当年在波维斯那一遭,徽章亦并未颤动——也确凿有过徽章没能发觉到,突然从地下出现打得我措手不及的紫色巨棘魔树……”
“对了,那场战斗非常邪门——巨棘魔树毫无征兆的突然爆炸而死,遗留的花苞也全部枯死。仿佛邪恶生涯的最后一舞。原因至今未知。……狮头蜘蛛!”
刚刚在脑海中被拨过去的邪教再一次从基根脑中蹦出,“咔吧”一下子,磨到圆钝的铅笔头被突然的发力撅断。“沃尔夫冈……难道是被狮头蜘蛛诅咒了?可……什么时候发生的?马森和总督都说了,狮头蜘蛛异端自二十二年前时便已经被连根拔除,而且,伊斯特拉德复辟后便对城市和农村人口进行信仰上的教化,推翻淫祀淫祠,推广雷比欧达教……信奉狮头蜘蛛的人将会被定罪,这个邪教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而且不是任何一个狮头蜘蛛的信徒都会诅咒的。不会是……”
基根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努力回忆着二十二年前在波维斯时那起委托的的所有细枝末节,尤其是沃尔夫冈的……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比自己想象的还好用,特别是对于那个一直都那么崇拜、尊敬自己的小小兵——
————
“你是猎魔人吧?……我们队长暂时不在,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是城市卫队一等兵,沃尔夫冈·伯诺德。”
“报告队长!这位猎魔人揭下了榜文,他声称会帮助我们找到那些失踪者!”
……
“大师,我听说你们追踪侦查手段高超,能不能也教教我?我可以拜师的!”
“嘿嘿……其实我一直特别崇拜猎魔人,我父亲年轻时在崔丹姆服役,有一次夜巡时,一只鬼怪缠上了他,幸亏当时有位老猎魔人出手,才让他幸免于难。什么?不不不,我父亲说那位老者脖子上是狼头徽章……”
“大师,祝你旗开得胜!我也要去我的岗位了,再见!”
……
“……咳,不是啥大事,就是因为擅作主张脱队被队长骂了一顿,写了份检讨,背了个处分,还不至于滚蛋。能消的!”
“哎……我杀了一个潜逃的邪教徒……我当时真是怕死了。”
“大师,我之前说的事……您看可以吗?就是拜师的事……”
————
“邪教徒!!”基根心里猛的发紧,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难道在二十二年前,那个被沃尔夫冈追击并手刃的邪教徒,可能在当年就在沃尔夫冈身上种下了诅咒……只是那时的自己和他不知道狮头蜘蛛的恐怖之处,所以并不重视,自然也就想不到这么深。之后二十多年的岁月,他升官、娶亲、生女,都相安无事,但自一场“病”后,诅咒还是爆发了。而且还有最要命的一点:狼人的诅咒是可继承的……
基根猛的看向墙角的黑暗,仿佛从黑暗中窥见了那只神出鬼没,草菅人命的狼人的身影。他不得不做好一个最坏的打算:这只狼人,是沃尔夫冈变的。两桩看似不牵扯的案子的目标隐约重合在一起,虽然省了工夫,但基根丝毫不觉得畅快——
他只能寄希望于,狼人其实不是沃尔夫冈,而是另有其人;沃尔夫冈的失踪……也是另有隐情……
他花了几乎一夜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焚烧过的纸灰般苍白的可能性。
————
第二天晚上,按规律杀人的魔物就该出现了。等待的时间变得很是漫长。基根按部就班的完成他剩余的准备工作:通知马森,今天晚上不设岗哨,不让士兵上街;去霍拉斯的小店取回他定制的荷兰芹衬衫,还有含法尔辛掐大腿内侧疼出的处女之泪的狼毒魔药。
“霍拉斯大师,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您。”在拿到芹叶衬衫和狼毒魔药后,基根忽然说道,霍拉斯立马弓起背来,“大师有何请教?”
“大师还是叫我基根吧,对着叫大师太别扭了。”
“也行,你多大?”
“五十多岁吧,我自己都过糊涂了。”
“我今年一百一十三岁,那我就称你兄弟了。”霍拉斯看来是真的被索尔维娅吓怕了,整个人态度都变得低眉顺眼,不过基根没有得意忘形,他不卑不亢的问:“您了解狮头蜘蛛邪教的诅咒吗?”
“呀……我自己对这教派的诅咒之术研究也不甚深,只是听同僚说起一二。原先,我是在艾德·金维尔,当年‘冰之碎片’城里还有两个驻城术士的编制,另一位就是考古学界的泰斗人物伊斯崔德。他曾对我说,他曾带冬都大学的学生开采一处精灵的遗迹,却发现那里居然被改造成了一处狮头蜘蛛的祭坛,刚刚废弃没多久。那里满地都是骸骨,还有一具吸血妖鸟的尸体,整个环境没有一丝混沌魔力。他偷偷收走了尸体带回去解剖,试图解析清楚诅咒的真相,最后他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诅咒不是魔力的效用,而且这位可怜的‘妇女’,是死于多处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
“是,很奇怪吧?而且夏都还有一位从亚甸温格堡来的精通锻造的术士米弗奈·托西洛。”
“他也遇见过吗?”基根当然认识这个不好色的斯坦,毕竟他现在的银剑就是索尔维娅找他打造的。霍拉斯说:“不是,但他的管家,曾经就是狮头蜘蛛的受害者,叫……纳威伦。”
“他?”基根曾在米弗奈的工坊见过纳威伦一面,连话都没说上。那就是一个很沉稳、沧桑的,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在他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纳威伦自述,他年轻时候很不老实——他出身于瑞达尼亚的一个盗匪家庭,身为头目的父亲死后,他继承了位置。有一次他们真的洗劫到一个狮头蜘蛛的祭坛,那些党羽逼迫他雷普一个女祭司。那祭司受辱后,用生命为代价诅咒了他,他就变成了一个熊身的巨怪。”霍拉斯越往下说着,基根的表情就越凝重,“可他有人性——比他当人时还有人性,还有心想事成的特异功能。他遇见过杰洛特,而杰洛特的徽章对他毫无反应,他也能上手触摸。”
“!!”猎魔人惊诧不已,霍拉斯说到的这些事情,似乎是对他猜测的又一佐证。而且……沃尔夫冈自称杀死了一个潜逃的教徒……难道真的就是那时下咒的?“那这个人的诅咒是怎么解的?”猎魔人急切的问道。
“他说是因为……真爱。”
“爱?”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们没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只是纳威伦提到杰洛特曾对他说:‘每篇童话中总有点滴真实存在,爱和鲜血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巫师和学者们为此多年来绞尽脑汁,但几乎一无所获。可是已知的是,必须要是真爱,才有移山填海的伟力。’反正就这个意思。”
“谢谢您,我记住了。”
————
“您回来啦,大师。”
“叔叔。”
基根进门时,看见杰奎琳正提着比她还要高的拖把,一下一下用力的擦着桌下的地面,克丽希欣慰又心疼的看着她。基根看着这对母女,心里简直不是滋味。他弯下腰,拍拍杰奎琳瘦小的肩膀,“杰奎琳?拖把给我好吗?我来帮你。”
“大师,这怎么行呢……”克丽希惶恐的站起来,可基根仍然坚持着把拖把从杰奎琳手上要了过来,“你到后院去玩,好吗?我需要跟妈妈说几句话。”
“嗯。”杰奎琳乖巧的点点头,又一阵风似的闪到了后院去了。基根让满脸歉意的克丽希坐下来,然后自己也坐在板凳上,“夫人,您和沃尔夫冈结婚多少年了?”
“结婚已经有十一年了。”克丽希如实作答,说着说着,她那有些黯淡的双眼泛起了光泽。“可我们在教会学校念书时就认识了。在不懂事时,我们就学着大人谈恋爱。在他当兵前后,都经常来我们家的店。我们两家父母也早就知道我和沃尔夫冈的事情。到了男当婚女当嫁的年纪,我们就结婚了。一年以后杰奎琳出生了。”
“你一定很爱他,即使十几年后,对他的爱情也没有完全变为亲情。”
“不论作为伴侣还是亲人,我都一样爱他。”克丽希眼中的光愈发闪亮,有一点光亮从眼中如流星般落下。
“嗯,那……就请您记住对他的这份感情吧。真爱的力量,足以移星换斗。”基根仿佛是暗示什么似的,留下这一句后,就对她鞠了一躬。
擦完地后,基根来到楼上,敲响了法尔辛的房门,等她出来。“干嘛?上门特殊服务吗?”一张嘴就那么不中听。
“我需要你帮忙,法尔辛。”
“好一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什么忙?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