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年后的亡灵(7)

作者:无宿渡世人 更新时间:2025/9/3 22:01:08 字数:3148

“敬告各位市民:在城中进行杀人血祭的魔兽将在今夜出现,为保证猎魔人能顺利完成灭杀任务,入夜后不准任何人再在室外逗留,在家躲好,家里有地窖的躲到地窖里去!各位市民务必自觉遵守,并监督好自己的邻里,入夜后不准外出!——敬告各位市民……”

从中午开始,卫兵急迫的宣告便响彻了波维斯的大街小巷。市民本就因为魔兽人人自危,听见政府督促,哪敢不从,才不到下午,整个波维斯就已经如同一座死城一般空寂,不说那些撤离的士兵,就连看门的狗和抓耗子的猫都被主人抱回家去了。

关起房间所有窗户的人们看不到,在杏色的黄昏天幕降下时,一个身影站在了死寂的街头上。

————

猫学派的强化银剑,精钢镀银的优雅剑刃上铭刻着米弗奈一刀一刀刻下并注魔的增加流血的符文,平滑处映出基根的鼻子。紧实的手柄上,猫首的配重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在对着自己哈气。这是自己出发前,索尔维娅送给自己的礼物,和它配套的还有一份银剑图纸。自异世界走这一遭,所能送给索尔维娅的见面礼也只有一罐水果糖,可她的回礼竟是让每个战士都为之神魂颠倒的猎魔人武器及图纸……不过基根没心情再感怀了。每一次面对诅咒生物,他都会对着银剑默念,希望不会用它夺去它们的性命。这次亦然,并且多了许多虔诚。他在剑刃上淋上诅咒生物油,用软布将其漫开,

“test,test,一,二,三,check……”基根的耳边传来法尔辛的声音,煞有介事的做着测试。“喂,能听见吗?说句话我听听?”

“把独角兽记忆体给我。”基根说了一句,就听见耳朵里“噫”了一声。“还惦记记忆体呢?再说要是真给你了,我还怎么帮你啊?”

“你让我说话测试的,又没指定说什么,你不当回事不就完了?”基根说道,“……克丽希和杰奎琳,她们怎么样了?”

“都在大厅里,我刚还陪杰奎琳跳房子呢。”杰奎琳嘬着牙花子,“我还是觉得你这方法太过冒险……干嘛拿无辜人的性命开玩笑呢?”

“这不是开玩笑。”基根正色的自言自语道,“那只狼人……极有可能就是杰奎琳的父亲,他是我原来的一个朋友……我怀疑他就是我要对付的这只狼人——狮头蜘蛛诅咒的受害者。”

“真爱解咒……你觉得靠谱吗?”

“老实说,我自己也怀疑。不排除最终是诅咒占尽上风……也有可能这只狼人不是沃尔夫冈。但我想,至少得试一试……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求助你保护她们娘儿俩,免得在事情无法控制时波及到她们。”基根望着远天,天空正在以令人揪心的速度变暗,变成玫瑰般的红色,夕阳就像一滴血。

“那你加油吧。”

“保持联系,别断开心灵感应——麻烦你了。”

————

狼人每次作案,固定是杀一个人,得手后亦不恋战。所以基根建议总督,让马森撤出所有兵力,严格宵禁,徒留自己在街上作为诱饵。

在夜色的掩护下,基根徒步走向区里的广场。他当他踏上万籁俱寂的广场时,一连喝下五瓶药水:提升速度的狼、让瞳孔持续张大的猫、增强肌肉力量的雷霆、缓慢疗愈伤势的燕子、解毒的金莺。背带的插槽上还有最后一瓶,是霍拉斯配制的狼毒药剂,背后背着装了荷兰芹叶衬衫的包袱,他在腰上缠着一条一丈有余的银质锁链。再摸摸腰带后头,挂着一枚可以让对手中毒的恶魔之尘炸弹。

基根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凡事总会想两面,甚至越想越坏。他在想,万一魔兽是从人家里抓人该怎么办?万一它没有出现怎么办?万一……

基根一直想,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乐观积极也是必要的,能中和掉消极的想法,让自己好受很多。

基根站到广场中央,将猎魔人感官提升至极限,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异动。猫魔药让他的瞳孔放大至完全覆盖住虹膜,让他好在星光稀疏的广场上,从一片灰白中窥见所有阴影下的沟沟坎坎。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让人抓心挠肝。

然而,袭击的到来依旧毫无征兆——一阵刺鼻的、混合着血腥与灰烬的气味的阴风刮来,直扑基根后心!猎魔人近乎本能地向右侧猛扑翻滚,冰冷的石板擦过他的肩膀。几道泛着银光的利爪几乎是贴着他的颈侧飞过,带起的恶风刮得他脸颊如发烧般疼痛。

基根就势翻身跃起,银剑已然出鞘,在清冷的月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那是一头宛如雾妖喷出的大雾中的幻象的灰色狼人。

与铎克多所描述的几乎一致,这匹狼人如同狐魔般病态的瘦弱,狼面尖削,满口豹海豹般狰狞的、咬上一口缝都缝不上的尖牙,虽是二足站立,可整个躯体不是兽态的前倾,而是如人般完全直起。它身上的毛发仿佛是苍灰色的火焰,又像烛火熄灭的轻烟,一双萤绿色眼瞳如同萤火虫的光般模糊,看不出困惑和狂怒,什么神情都看不出。更令人心悸的是,它的身躯,仿佛鬼魅一般不稳定,飘忽着,时隐时现。

“是你吗,沃尔夫冈……”基根在心中默念,试图从那张扭曲的兽脸上找到一丝故人的痕迹,即使明知是徒劳。狼人一击不中,再次扑来,动作快如鬼魅,双足疾奔,以违反常理的敏捷和诡异窜至基根脚下,利爪直取脚踝,那平衡力诡异到让人害怕!

基根后跳避开,银剑下劈,却被狼人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扭身闪开,剑尖只在它肩胛骨上划出一道浅痕,诅咒生物油与白银的作用下,伤口发出灼烧的“嗤嗤”声,冒起一丝白烟。狼人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攻势愈发疯狂。

剑光和爪痕在寂静的广场上交错,你来我往数十回合,谁也没占到谁便宜。基根的身法在灰烬法雷奥所赠的指环加持下更加灵巧轻便,银剑的剑尖如同蛇头弹跳,格挡、闪避、试探的劈砍。狼人的力量与速度远超寻常同类,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癫狂。但基根注意到,它似乎在刻意避开银剑的锋芒,看来它和“纳威伦”不一样,是畏惧银的!

“好机会!”在一次狼人猛扑被基根侧身闪过的瞬间,它的侧身空门大开。基根左手闪电般从腰间扯出银链,白银掠过空气,发出“嗖”的哨音。狼人猛的后撤一步,才没被飞舞的银链抽到,它愤恨的龇着牙,随着它张大吸血鬼般的血盆大口,压抑的“呼噜噜”的低吼变成了震耳欲聋的狼嗥。猎魔人与狼人,互为猎人和猎物的对立面进入了对峙。

“咻——咻——咻——”猎魔人归剑入鞘,一下一下的甩动着银链,银链末端的银球随着链子旋转。狼人暴躁的用它的利爪挠着另一只爪子,口中涎水四溢,稀稀拉拉的往地上滴去,那双绿眼睛虽然旁人看不出,却死死盯着在视野里旋转的猎魔人,随着它一个箭步扑向猎魔人时,一丈多长的银链也已飞上空中——

“嗖——叮铃叮铃——咔铛!”

锁链如同有生命的银蛇,精准地缠绕上狼人的脖颈和前肢,两端相接,将它锁住。银器与诅咒生物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更为剧烈的反应,狼人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浑身冒起更多的灰烟,仿佛被灼烧一般。它疯狂地挣扎着,利爪撕扯着锁链,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但越是扭动,银链的灼烫便愈加激烈,更是无法挣脱,这狼人倒也识时务,挣扎愈发微弱,只是气急败坏的嘶吼着。

要快,要快!

基根强压下因药力和紧张而剧烈的心跳,迅速解下背后的包袱,抖出那件绣着五片鲜嫩荷兰芹叶的羊毛衬衫。他一步一步谨慎地靠近无法动弹狼人,试图将衬衫披到它身上。“坚持住,马上就好!”他低吼道,不知是在对狼人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可就在他即将抖起衣服时——异变陡生!

被银链束缚的狼人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萤绿色眼瞳中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的、近乎嘲弄的光芒。它周身的灰烟骤然变得浓稠,整个身躯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变得透明、虚化!

基根心中警铃大作,左手加速前递,却扑了个空!那狼人就在他眼前,在银链的紧紧捆绑之下,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凭空消失了,只剩下那根银质的锁链,“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在石板上弹动了几下,归于寂静。链环上还残留着几根灰色的兽毛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恶气息。

基根握着芹叶衬衫,僵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收缩。又是这样!和威博怪描述的一模一样!可祸不单行的是,法尔辛急促而带着惊怒的心灵感应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他的脑海:“基根!狼人突然出现在旅馆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那里?!

基根顾不得考虑太多,他一把拽起地上的银链绕在裸露的手腕上,用肩膀担着叶衬衫,吹响口哨唤来法夫纳,在它奔跑过来时便翻身跃上马背,纵马狂奔而去。夜风中,只留下逐渐远去的急促的马蹄声和他被拉长了的愤怒的呼喊:

“法尔辛!快变身拖住它!保护好那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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