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简直是危言耸听!!”听完盖坦的叙述,一向沉稳的基根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盖坦说完这些,又弯下腰对着听了自己的话后满脸困惑和懵懂的杰奎琳,急迫的问道:“杰奎琳,告诉大爷,你的生日是哪天?”
“三月二十八日啊。”
“哪年?!”盖坦急得大吼一声,而杰奎琳并没有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哭,她仍然挺胸抬头,目无惧色的盯着盖坦说道:“1254年。”
“1254年3月28日?”索尔维娅略一思忖,双眼蓦的睁大,“我记起来了,波维斯在那一天十点钟确实发生了日食!当时在外旅游的我回夏都为父亲扫墓,席果和我说波维斯即将发生日食,我便过去看了……昏天暗地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后!……居然真的是……可是他……他怎么会知道呢?”
“瓦西里,你带杰奎琳去后院玩去。”基根罕见的用命令对柜台里紧张的瓦西里说道,瓦西里便走出来,牵起杰奎琳纤细的手腕,把她往后院带去,一边走一边温和的说道:“走吧,杰奎琳,哥哥带你玩丢沙包去。”
“哥哥你能教我怎么打架吗?”
“不……不能。”
“可我也想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杰奎琳一边跟着瓦西里走,一边频频回头望向索尔维娅他们。等两个孩子消失在后门的帘子后,盖坦终于来了口,声音里是满满的不信任:“喂,女术士,你不会也相信这个‘疯子埃提巴德狂热症’吧?”
“我信他妈个屁。”索尔维娅也气的不轻,甚至爆了粗口,“‘黑日诅咒’这种在艾瑞图萨发表后会直接开除的恶臭预言,就是恶人编,蠢人信——埃提巴德不好说疯了还是没疯,但无论疯不疯,他都是个绝顶的恶棍和畜生。术士兄弟会能把他的理论当回事,也是为了搞乱各国朝政,打破他们的联姻和结盟让这些托着腮的石头棋子们更好的为他们所控制,走向他们期待的格局!我之前没脸说,在我入职前的里斯伯格,奥托兰还带头活体解剖那些可怜的女孩!”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盖坦:“盖坦,那个老贼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我没问他叫什么,长得……像个老兀鹫,老得够呛,白胡子白头发,穿的袍子可浪费布料了,得割了一丈布才够给他做那身皮的。他应该是个术士,我徽章抖得厉害。”
“老术士?……斯崔葛布!”索尔维娅仅凭几个特征,便迅速判断出了那个神秘老人的身份。“全体男术士里,只有他打扮得像个老幽灵一样,还笃信黑日诅咒!这个老而不死的老狐狸……”
“我知道他——能与狐魔媲美的幻术大师。曾经伊迪统治柯维尔时,他和一个叫扎维斯特的捻酸法师同朝为官,杰洛特在柯维尔杀过一条双头的沼蛇,这两个王八蛋就在伊迪面前进谗言,导致杰洛特没拿到伊迪一分钱,还被他逐了出去。”基根愤慨不已,“后来,斯崔葛布迫害克雷伊登的公主伦芙芮,也就是后来的匪首‘伯劳鸟’,反过来被她带队追杀。为着这两个狗娘养的,杰洛特白白的背上了‘巴尔维坎的屠夫’的恶名!”
“现今的伊斯特拉德陛下复辟前屠尽伊迪满门,扎维斯特这个沽名钓誉的小人也被处决了。只是国王陛下看中斯崔葛布的才能,特意留他一命,把他贬为市一级的法师。听说他过得很是困顿,被现在的同僚孤立、排挤。有一段时间,蓝伊斯特还发生过大规模游行事件,许多孩子的父母严正要求驱逐斯崔葛布,国王陛下亲自下达命令:驳回百姓的请愿。只因为一旦将他像伊迪驱逐白狼那样驱逐出去,无人管控的他又会草菅人命。”
“困顿个蛋!困顿还能拿出那么多金子?说实在的,很多时候我他妈真想破例,不要钱也得给某些人一剑戳死!”盖坦骂骂咧咧的低吼道。索尔维娅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冷静下来的她又对基根说:“斯崔葛布是术士兄弟会旗下最高评议会的成员兼冬都市级顾问卡杜因的下级,这件事看来需要找蓝伊斯特的卡杜因谈一谈了。他信任你吗?”
“应该信任吧——我朝他要定金,讲了两回合价钱就给了我二百块,约着明天晚上在蓝伊斯特什么鸟桥上会面。”盖坦说着,把那袋钱“咣当”一下子扔在桌上。“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儿。”
“你真够可以的。”索尔维娅虽然不喜欢盖坦坑蒙拐骗,但欺诈的对象既然是斯崔葛布,还是企图向自己在意的人下毒手的斯崔葛布,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她以法术将钱袋内外探测了一番,“是真金白银,也没有施加诅咒。他应该知道,干这种缺德事找猫学派的人最适合。”
“看来它还帮了老子一个大忙。”盖坦弹了弹这枚第一个始终忠于自己的猫头徽章。“我可是又坑蒙拐骗了,你不教训我吗?”
“再说废话,我不介意替你当面把钱还给他。”索尔维娅一抬手,盖坦便吓得后退一步。基根想不到索尔维娅怎么整顿他还不伤他性命的。“错了错了……你有计划了?”
“有了。”索尔维娅点点头,“你们先干活,我回去联系一下卡杜因,然后把十字路口上那个卖杂货的小商贩带过来。”
“哪个小贩?那个给死了儿子的老人当儿子的变形怪吗?”基根发问,索尔维娅点点头,“你们先把酒搬下来吧,搬到库房里,然后把车子拉后巷去。”
说着,索尔维娅便走进了楼梯后的传送门。基根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冲盖坦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块出去把马车上的酒搬进来。杰奎琳的小脑袋瓜从后面的帘子伸出来,看着忙碌的两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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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根在水井打了桶水,自己先灌了几大口,然后又倒进木盆里一些,把因运新买的炭而染黑的手洗干净。忽然,他听见杰奎琳在自己身后喊:“基根叔叔。”
“嗯?怎么了?”基根甩甩手上发黑的水,回过头看着杰奎琳。“那个叫斯崔葛布的老头……是不是要抓我?”
“……啊?”基根被问得一愣怔,把她支那么远,居然还是被她听见了。也是,狼人的听力比猎魔人还厉害些。“……你都听见了。”
“是因为我的诅咒吧……我听见盖坦说的话,那个人说我有什么诅咒。”杰奎琳定定的看着基根,她在不安,因为她双眼的瞳孔正在拉得细长。基根蹲下身来,双手把住小女孩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斯崔葛布虽然说到了‘诅咒’,却和你的不一样,那不是什么诅咒,只是一个歹毒的恶贼对古代人类遗迹的文字资料和亚人族裔的传说恶意曲解、东拉西扯编出的荒谬谣言。很多愚蠢迷信之人和别有用心之人对此深信不疑,打着找寻解除诅咒的旗号,疯狂迫害和你一样出生在日食天的女孩,或囚禁……或害死。也正是因此,一些从迫害中侥幸存活的女孩在后来变得残酷,开始伤害别人,反而更让他们相信诅咒确实存在。可我们不相信这种恶毒的理论,对此嗤之以鼻。所以我们不会坐视不管,也绝对不会让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伤害你。”
“那他们……也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了?”杰奎琳追问道,细长的瞳孔向左右两边扩开。基根笑了笑,他领着杰奎琳坐到角落里的小板凳上,“杰奎琳,你不会又在跃跃欲试了吧?”
“我……唉。”杰奎琳轻轻叹了口气,“我要是再不管不顾的去追杀他……阿姨和你都会生气的。”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真的把索尔维娅阿姨的话听进去了。”基根欣慰地拍了拍杰奎琳的肩膀,“这比你能打趴下十个壮汉更让我们高兴。”
“可是……知道有那样的坏人存在,而我却只能躲在这里,感觉……很不好。”杰奎琳说出自己的心声,“要是天底下的恶人都死绝了就好了。”
“这是个……很美好,但也不可能实现的美好愿望。”基根点点头,说道。“听我说,杰奎琳,恶人与恶行是无法根除的。每时每刻,每个地方都在上演着无耻的恶行。我想你是时候知道这些按理说应该到长大后才该知道的事情了。”
“那我……我能为之做什么?”杰奎琳猛的站起来,几乎要跳上房顶。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变得足够强大和聪明。”基根按住杰奎琳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强大,不仅仅是力量和本事上的,更是这里。要学会分辨是非,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蛰伏。像那天夜里那样贸然行动,不仅帮不了别人,还会把自己和关心你的人置于险境。斯崔葛布这样的敌人,不是靠一股蛮力就能解决的,我们需要策略和耐心。”
杰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神中的焦躁平息了不少。她小声问:“那……索尔维娅阿姨的计划是什么?我能知道吗?”
“这有什么的?当然可以了。只是索尔维娅阿姨不在,我现在也只能大概其能猜到一点……具体的,还要等她带我们的邻居回来后,亲口告诉我们。”
来回往返在厨房和大厅的盖坦,一走一过都在关注着基根和杰奎琳。他看着他们,神色复杂,但很快就又换成那副不在乎的样子,接着干他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