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龙之梦、舞动之星、北风和反魔法炸弹;燕子、雷霆、黄褐猫头鹰、派翠和纯白拉法达——蝎尾狮学派炼金术的智慧结晶,基根最后的存货,尽数装入猎魔人的武装带上。构造体剑油一注,在银剑上流下,被布巾一点一点漫开,将白银染作古铜,再敛入鞘中挂好。基根抬眼看向窗外的滚滚黑云,已经笼罩上了一层魔力屏障——那是两座城市的术士在市内三区的高处施放的,第一道抵御狂怒迪精的防线。
“索尔维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基根打开传声器问道,索尔维娅在里面答:“我还在吉列区,区政府办事处的碉楼!”
“好,我马上到!”基根飞奔下楼,扯过衣架上的斗篷和头巾,一边穿戴上一边出门去。希尔薇忧心忡忡的看着养父招呼都不打就匆匆离去,去把家门反锁好。
————
就在基根跳下法夫纳的后背打算一口气冲刺上塔楼时,他发现索尔维娅竟从办事处的前门走了出来。“我上去就好了啊!你下来不是耽误工夫了吗?”基根因为焦急,竟然责备起索尔维娅来。索尔维娅却说:“我的定位是主攻手,不牵扯屏障的布置——再说你跑上来,更耽误时间。我现在就将你传送去巴尔维坎。”
“嗯,麻烦你了!”
索尔维娅念动传送门的咒语,顷刻便在寻常的景色中钻出一颗黑洞洞的窟窿,卷集着土黄色的魔力漩涡扩大。基根在钻进去前,对索尔维娅留下最后一句话:“事情解决后,我自己从那边回来。”
“……好,我等你。”索尔维娅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与基根,都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她目送着基根捂着眼睛钻入传送门后的空间,决然的关闭了传送门,才将自己传送上塔楼。
————
就像推碾子的驴蒙住眼睛防止眩晕一样,基根捂上眼睛穿过传送门,眩晕的情况改善了不少,不至于因不适感导致状态大打折扣。他抬头望向前方,果然是巴尔维坎的穷乡僻壤,杰洛特见义勇为却导致名声尽毁的地方。泥沼的气味又冷又腥,像一根纤细的冰棒,伸入鼻孔中。
斯崔葛布曾死守,今又守死的无主塔楼,也是小镇的最高的建筑,就近在眼前。基根捏着下嘴唇一吹,本来留在柯维尔没跟过来的法夫纳居然从远处飞奔过来,停在基根面前,他跨上马鞍子尚有余温的马背,策马疾驰冲入镇口,也不顾那些游魂般的麻木的镇民,如同展翅翱翔的蝎尾狮一般迅猛前行,拐了几个弯,很快就停在了那座烟囱似的高塔下。
基根是不会用“崔丹姆最后通牒”这种残忍无情的手段,以黎民百姓为要挟胁迫斯崔葛布束手就擒的——斯崔葛布也压根不在意人们的死活。要想攻坚,猎魔人有猎魔人的法子。基根在那扇门上绘制下一个大大的亚登法印,从腰带上分别拔下蜂窝、龙之梦和舞动之星扣在门上,让亚登将炸弹都吸附住。他听见身后有人过来,转头一看是几个不明就里的镇民,为了保护他们不被爆炸波及,基根拿出凶相,朝地上喷出一发伊格尼,吓得那几个走过来的人一连退了好几步。“双滚!!”他大吼一声,喝退了那些人,又用伊格尼的余温在三个炸弹的引信上一点,引信被火花飞快的吞噬,霎时便一齐爆炸——蜂窝是最普通的猎魔人炸弹,舞动之星是燃烧弹,龙之梦蕴含着易燃气体,三炮齐响,顿时引发一连串的剧烈爆炸,就连基根支撑的昆恩法印也被炸崩,基根本人也被掀翻。他迅速调整身位,隔着浓烟望去,石墙和那扇实木的大门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徒留一个巨大的窟窿。他想都没想,直接跑了进去。
塔楼底层弥漫着尘土与硝烟的味道,基根掣出银剑,猫眼在昏暗中闪着光,一步步踏上通往顶层的螺旋石阶。没有埋伏,没有陷阱,只有死寂,仿佛这座塔楼早已被其主人遗弃。当他终于踏上顶层的平台,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斯崔葛布并未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他背对着入口,佝偻的身影站在那面沾满水渍的墙壁前,仿佛正透过石壁凝视着远方庞德·维尼斯的混乱。爆炸的巨响似乎都未能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斯崔葛布!”基根怒喝一声。
老法师缓缓转过身,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偏执。他浑浊的灰色眼睛扫过基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竟然能够找到这里?……为了一个亵渎之子,竟从柯维尔千里奔袭至此?”
“斯崔葛布,你猜忌、伤害无辜少女的生涯就此结束了!”基根懒得多言,剑尖遥指老法师,“把迪精的封印给我,快点!”
“居然还知道……我有迪精?……作为一个术士,我还真是毫无秘密可言啊。”斯崔葛布发出一阵嘶哑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他只是挥一挥手,便有几个窈窕的身影走出:身披虎皮坎肩内衬锁链甲,玉米般的肤色上绣着狰狞可怖的魔鬼刺青,将明晃晃的军刀担在美艳却危险的东方面庞旁边——是瑟瑞卡尼亚的女战士的幻象。“想要的话,就得自己来拿。你应该很清楚……”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基根单手架剑,右手却在身侧引燃反魔法金属炸弹,他迅速拔下那最后的反魔法炸弹,如同让手上的柿子滚到地上一样,扔出它,正好落在斯崔葛布的女战士脚下。就在女战士挥着军刀要来劈时,“嘭”的一声,炸得整个房间全是一片青绿的烟雾,不仅笼罩了斯崔葛布,也波及了那些妖娆而危险的女战士幻象,她们还没发威,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扭曲,最终化为虚无。
斯崔葛布脸上那隐匿着疯癫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怒。他赖以成名的幻术,在专门克制魔法的迪魔金粉尘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猎魔人的小把戏!”
“大象怕老鼠,一物降一物!”猎魔人一击得手,口风都俏皮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穿过没有散去的意思的绿雾,猫学派的银剑直刺斯崔葛布。
“你要用那银剑杀人吗……啊!!”
“噗嗤!”
剑刃刺入斯崔葛布的枯干的大臂,并非致命伤,但绝不好受。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手上还企图顽抗的施法动作彻底中断,法杖掉落在地。基根把剑一抽,转为逆手持握,用手套上的拳钉,如同痛揍吸血妖鸟一般,狠狠砸在老法师的下巴颏上!
“你也配!!”
“砰!”这一拳直把风中残烛般的斯崔葛布揍翻,轰然倒地。基根再上一步,蹲在斯崔葛布身上,扼住斯崔葛布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老法师浑身一颤。猎魔人猫眼般的竖瞳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冰冷的决意。
“封印,拿出来。”基根的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我不想杀你,你也不想死,多么简单的问题,你想不通吗!!”
“你……你们这些愚昧的……短视之徒!”斯崔葛布哪禁得起这种折腾,他嘶哑地咒骂着,“你们在自取灭亡!莉莉特……她终将降临……世界的毁灭……就在眼前!而那把钥匙……就是那个绿眼睛的诅咒之子,还有其他……”
忽然,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怖景象,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语无伦次地喃喃:“黑日……河谷会被鲜血填满……六十顶金冠……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不!不要过来!伦芙芮!菲尔嘉!……还有你……莉莉特!邪神!!滚开!滚开啊!!”
极度的精神压力、肉体的创伤,以及常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末日幻象中的偏执,在此刻终于压垮了斯崔葛布本就脆弱的神经。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随即彻底僵直,眼中的疯狂与恐惧凝固了,气息戛然而止。这位曾经显赫一时,双手沾满无数无辜少女鲜血的幻术大师,竟在猎魔人的威逼和自己内心恐惧的双重折磨下,生生被吓死了。
基根皱了皱眉,将银剑插入鞘中。毫不客气地在斯崔葛布的尸体上摸索起来。很快,他就在对方贴身的内衬里找到了那个底部尖尖的汲水瓶,瓶口被一个刻着规整五芒星的塞子紧紧封印着。这就是控制迪精的关键——杰洛特花了好长时间才得以解析其中奥秘,到自己身上,便是唾手可得。
基根站起身,紧握着封印瓶,大步走到塔楼破损的窗边。窗外,巴尔维坎荒凉的景色依旧,楼下传来惊恐和愤怒的喊声和哭声。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好友杰洛特曾讲述过的与叶奈法相遇的故事,不再犹豫,用尽全力,高举封印,如同向整个世界宣告般,大声喊出了他的愿望——
“迪精!我,基根·斯汀格,以持有封印者的身份,向你许愿——解除杰奎琳·伯诺德从她父亲沃尔夫冈那里继承的狼人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