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翻滚一轮火烧云,夕阳西下,绚烂黄昏映在双方对峙人马脸上,增添一份触目惊心的杀意。
矛盾终究还是爆发了。
陆家十余家丁,和三十余山匪拼在一起。
营地已然乱作一团,李炘北两手紧握,青筋乍现,却只能干着急。
没办法,她修为尽失,柔弱躯体也跟肌无力似地提不起放不下。哪怕是外门武学,施展起来也尤为吃力。
然而,让她担心的还不止于此。
若是真让那山匪挑开了轿帏,见到轿内的林七月后,一眼便会认出这是个假货。
让陆家知道了,更别提什么骗婚计划,以及之后的事了。
叶齐悦手中捏着几颗石子,想要帮忙,但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初入江湖,于他而言,眼前乱象恐怕是生平头回见到。
“行了,你就老老实实守在这吧。”
李炘北拍掉他手中的石子,逐个打量尚在打斗的人们。
徐彪倒是没有吹牛,陆家一众家丁果真不是俗手。与打家劫舍为生的山匪相较量,竟也能有一战之力,甚至不亚于对方。
尤其是徐彪,作为名声显赫的陆家护院,一人迎上断臂匪首,以及老二老三两名头头,也是云淡风轻。
营地四处灵光乍现,嘶喊声、剑戟摩擦声络绎不绝。
林七月身处轿内,显然听到外面的格杀之音,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把按了回去。
“师姐,你干嘛!”
“人家就是冲你来的!”李炘北怒斥一声,“再说了,那流光指你现在能控制好吗,无差别打击你是想把在场所有人全扬了是吧?”
吼完之后,李炘北忽地有些心虚。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帮山匪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那个......七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李炘北嗫喏,双手交在一起揉搓,清清嗓,“外面这么危险,万一把你伤到了,就不好了。”
可轿内又没有回声了。
说话间,一个山匪提刀奔来。
李炘北心里一惊,下意识去抽刀横挡。然而她手里只有一团蒲扇,青云则倚在轿中,由林七月代为保管。
正要去取,可那人还未及近,一颗石子便精准落在他的眉间。
“嗷”地一声,那人顺势倒地。
循石子飞来的方向扭头,叶齐悦一脸惊慌地怔在原地。手臂直愣愣伸向前方,还保持着投掷暗器的动作。
远处陆远山击退几人围攻,短暂闲暇之际瞥过一眼,也是由心赞叹。
“嚯,可以啊小叶。”李炘北两眼放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祭坛上那只破洞的青铜鼎,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这才回想起:叶齐悦并非一无是处,他是个用暗器的高手啊!
然而,好景不长。
陆家起初还占据上风,可随着战况逐渐推进,却隐隐有些招架不住了。四肢疲软,浑身乏力,就连畅快地呼吸,都变成需要费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那侵袭一路的异香,总算展现出它真正的面目。
以叶齐悦为首,几位陆家人先后倒下。
接二连三,到最后,整片营地仅有一脸茫然的李炘北,和十余位尚有一战之力的山匪矗立在那。
哪怕是李炘北自己,也不甚理解。
按理说,修为全失,毫无真气抵御毒素的她,才应当是率先昏倒的那个啊。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哦?”匪首惊喜地凝视她,宛如遇见了天玄地宝那般,嘴里咂么着滋味,“啧啧,在我这逍遥散下竟还能保持清醒。小娘子,你修的是哪门子功法啊?”
李炘北抿抿唇,眸中露出一抹寒光。
她注意到,匪首那仅存的右手握着一只小瓷瓶。随着真气不断催动,从瓶口翻涌出难以察觉的气浪。
这代表,他对控制真气流通已经达到收放自如的地步。
倘若真气催入得较为凶猛,药物便会浓郁,容易被人察觉。反之,如若过轻,又毫无用处。
匪首徐徐渐进,将瓷瓶揣在怀中。两只鼠目上下审视起她,就像在看待掌中玩物那样。
“哟呵,还真是个小美人......”匪首在她身旁环绕一圈,舔舐泛黄牙口,只觉得少女有些眼熟。
又去到花轿前,“等大爷我宰了这不男不女的牲口,再来调教调教你这迷人勾魂的小妖精。”
“哈哈哈哈哈!”
山匪们振臂欢呼,黑遮布下,无一例外都带有戏谑的目光,纷纷汇集在李炘北身上。
她被这视线盯得有些恶心。
娇躯微颤,犹如受惊小兔。
呼吸层次加重,花苞胸脯跟着鼻息吐纳而起伏。
是因为害怕吗?
也不尽然。
无助、羞恼、气愤,还有少许久违的兴奋,在这一瞬间化作无名怒火,汹涌在四肢百骸,冲破个把月来积压已久的苦闷,最终在心底里迸发出来。
目光似火,但并不热情。
反倒像天雷一般,欲要将众人焚毁殆尽。
就在这时,李炘北的气海开始蠢蠢欲动,仿佛干涸的泉眼重新滋润一样。
她喜上眉梢,伸出左手后心念一动,一抹青色灵光撩开轿帏骤然飞出,在营地四处萦绕。
匪首“哼哧”一笑,以为不过是御剑之类的江湖把戏,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青碧横刀,稳稳飘落于少女玉手。眼觑刀鞘,那随风飘舞的闷青发丝刹那间,同祭坛上,挑断他手臂的某人身形重合在一起。
他怒不可遏,“李炘北!你才是李炘北!”
咆哮声如雷贯耳,夹杂数不尽的愤恨。
不止是匪首,身后的老二老三,还有趴在马上的老四也都是如此。
他撩开衣襟,显亮那只残缺左膀。或许是太过激动,时至今日,狰狞的断肢残口仍在滴落几滴殷红。
“你认错人了,我是林祁月。”
李炘北的语调十分俏皮,两手抚刀环胸。正如所有二八佳人那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晶莹瞳眸却显出冷淡神采,好似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匪首顿时冷静下来。
李炘北的话,在他耳里形如放屁。
江湖传闻,李炘北变作女子后,修为全失。可方才,目睹青云凭空飞到她手上,便不得不琢磨下传言的真伪了。
老二跃步向前,哼嗤一声,“大哥,让我剁了这娘炮!”
催动真气灌入手中长剑,便冲李炘北挥砍过去。
见此,李炘北祭出三尺青云,与面前的长剑缠斗起来。凌厉招式与窈窕身姿相结合,尽显飘然剑仙之姿。
李炘北以极为诡异的路数行运刀身,缭绕在长剑周遭。老二想抽回手,又被青云横切直入,退也退不得,进也进不去。
在匪首看来,老二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在场若是有见多识广的,则会发现,这一招正是青云九霄中的“揉云势”。
不图杀伤,只以纠缠为主要目的。
见老二显露颓势,老三也参与其中。其余山匪围作一圈,伺机下手。独留老大、老四面面相觑。
在圈内,李炘北以一敌二。左拦右截,攻来的剑戟被纷纷弹开,带动青云如若游龙般驰骋在人群中。
这便是主防御的“揽云势”。
双方互过几招,不出一会儿,老二老三的身上均挂了彩。一众山匪想要见缝插针,在李炘北毫无破绽的攻势下,看得眼花缭乱也无计可施。
然而,少女的身体终究有些孱弱,战斗还未持续一刻钟,全身上下便被一股绵软感所包围。
与此同时,李炘北面红耳赤,香汗淋漓,还喘着粗气。
她略微沁润的气海,也开始慢慢变得干涸。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落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