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洲城中,街头小巷到处流传着,陆家少爷迎娶灵秀山大师兄的趣闻。
陆洋的别样嗜好,在沧州百姓中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共识。若不是陆府老家主平日里乐善好施,为人宽容厚道。恐怕陆家门槛,早都要被闲人踹烂了。
陆府门前,众人翘首以盼,纷纷望向街角,似乎在等待着某位贵客的到来。
“爹,您回屋歇着吧。外面就交给佣人们来看,风大,可别再冻坏了您的身子。”
贵妇人搀扶一位古稀老者,担忧劝说着。
虽已年过半百,但老爷子仍气色绝佳,乌发苍髯,容光焕发。
“哈哈哈,今日里天气甚好,不打紧不打紧。年轻时闯江山的老伙计来看我了,心里高兴,自要出来迎他。”
正说着,家里佣人大喊一声。
“来了!”
陆家人循声望去,从街角处驶来一辆马车,由远及近,没过一会儿,便停在陆府院口。
未见其人,先闻起声。
还没下车,便能听见急促欢呼:“景老头,是你在外面吗?我来看你啦!”
言毕,老小子掀开帏布,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奔向陆景。
“小六!”
陆景惊呼一声,拍在刘小六的左肩上。两个老头随即拥抱在一起,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景老头,我跟你说,这次我外出游历,可算见到稀罕东西了。”
刘小六眯缝起双眼,嘴角上扬,一副贱兮兮的神秘样子,简直吊足了众人胃口。
“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稀罕东西我没见识过,真是......”陆景佯装无谓,又眉头一皱,“好你个死老六,跟我还卖关子是吧,看我不㧾烂你的脸!”
掌风呼啸,落在刘小六颊前两寸,骤然收手,即点到为止。
“老哥哥,你身体不好,别那么激动吗。”小六贱笑,“那灵秀山上,群雄举办的金盆洗手大会,你可知晓?”
听得此言,陆景喉中一紧,不知该作何反应。
事实上,他不但知道,而且大会主角之一的李炘北,还要被娶回来做自己的孙媳妇。
这件事,要怎么跟眼前的老友说呢?
见陆景沉默,以及周围陆家上下扭捏躲闪的神情,刘小六以为是一无所知,被震破了头皮,又自吹自擂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山上可热闹的很哩。我受邀......”
说话间,骏马风驰电掣,载着人从街角拐来。如同马车那样,直勾勾停在陆府门口。
那人翻身下马,作揖道:“禀报家主,接亲队伍已于沧洲城三十里内休整,约未时抵达,这是陆老爷托我带给您的。”
顾不得喝口茶休息的功夫,着急忙慌将手中信件奉上。
刘小六一脸诧异,遂问道:“哦?陆洋那小子居然娶亲了?对方是哪家的姑娘,竟有通天的本事,能撩动了这根常年萎靡的定海神针?”
“回前辈,是灵秀门大弟子。”信使毕恭毕敬。
“......谁?”
“李炘北。”
刘小六的脸色顿时复杂起来,望向老伙计,咂咂嘴,“嘶......真的假的?”
一言未发,但他知道,沉默便是无言的答案。
拉着陆景快步走去院内,回避众人,刘小六少有的正经:“虽说陆洋有那方面的癖好,但真娶了一个男人变作的女子,说出去,陆家恐要让人耻笑的啊!”
陆景无奈叹气,摇晃下脑袋。
“要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怪我。找了个便宜师父,传给他一套奇怪功法,搞得他性情大变,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可这孩子也不怪我。恰恰相反,那天我在老太婆灵位前念叨时,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临死前,能看看老陆家四世同堂的景象。自那之后,这孩子就癔症了似的。”
“临死前?”刘小六疑惑。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看起来结结实实的,实际上外强中干,没几年好活咯。”陆景豁达一笑,眼角折皱拧起,好像根本不在乎。
只是那双焕发精光的亮眸中,无意间现起些许悲涌。
“只是苦了洋儿啊。”
......
黄昏时分,赤龙般的十里红妆游曳在城门处,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进了沧洲城中。
马车上的花轿空无一人,徒留一套嫁衣和璀璨夺目的鸾冠首饰,以及倚靠在轿壁旁的青云。
林七月穿着一套刺绣衫裙,双手环上李炘北的细腰,同乘在一匹马上。
两人的身影飘过街道,引得沧州百姓皆侧目而视,评头论足。
单从外表上看,倒是一对秀丽逼人的姐妹花。
然而林七月的手并不老实,时而在少女腰侧掐上一把,引得后者猛然一激灵,险些跌落下马,幽怨地瞥去一眼。
“嘻嘻。”林七月调皮坏笑。
这一切都被叶齐悦看在眼里。
他跟在一旁,脸上阴霾环绕,心里诽腹:简直不把男女有别放在眼里。
小处男未经世事,吃起莫名其妙的醋。
车队一路上紧赶慢赶,抵达沧洲城时,非但没有迟到,还提前了四天时间。
“李炘北”尚未过门,直接入住陆府,怕是不妥。
在陆远山安排下,众人商讨片刻,决定让灵秀山一行三人在客栈暂且住下,等到了婚礼当天,再派人前来迎娶。
几人没什么意见,便欣然同意了。
同陆远山和徐彪等人道别后,在陆洋恋恋不舍地回望下,眺望车队远去的背影,李炘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小子,一如既往的南通啊。
嗯?不对啊,自己现在是个女子,怎么还会引起他的兴趣呢?
病情有好转了?
越想越觉得恶寒,李炘北拍了拍晕乎乎的脸蛋,领着两人上楼各自回屋。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以缓解舟车劳顿的疲倦。乃至乏于沐浴更衣,头刚挨上枕头,眼帘微阖,便沉睡不起了......
“呜呜呜~”
“呜呜呜~”
“小家伙别哭了,姐姐带你上山习武,学会好厉害好厉害的功法,到那时候就没人能欺负你了,好不好?”
在梦中,有名看不清脸的女子轻抚她的脑袋,袅袅余音萦绕在她的耳畔,仿佛有清心宁神的功效,让她感到极其舒适。
她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女子身穿青碧襦裙,翠色丝带随风摇动,宛若林间秀木飘逸自如。
想要伸出手抓下那根丝带,恍惚间却扑了个空。
眼前场景迅速坍塌,连带青裙女子,化作漫天星尘飘散在虚无当中。
梦醒了。
“呜呜呜。”
“呜呜呜。”
女童的哭泣仍未停止。
那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李炘北蓦然起身,窗外仍是一片晚霞,看来并未睡去太久。
双拳紧握,脑门现起几根青筋。她提起青云,带着满腔愤懑冲出门外,欲要泄愤于那吵醒美梦的哭喊声。
来到隔壁客房,推开门,刚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架势。
却见室内,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闹鬼了?!
李炘北登时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