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李炘北更完衣,俯视镜中映射出楚楚可怜的小巧娇容。
珠圆红润的食拇指头勾在下巴上,另一只手则轻扶腰间。扭扭屁股转转腰盘,花枝招展,看起来对自己的样貌颇为满意。
诚然,当这番美景出现在自己身上时,欣赏和被欣赏,两者同时以微妙的方式混为一体。无论见到多少遍,总会让她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不对劲,很不对劲!
倒不是因为自己外表如何。
关键在于,自己刚想找到叶齐悦问问究竟什么情况。虽说脑子里一团浆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三重人格,可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了。
就像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发愁于没有途径联系天璇会时,结果陆洋就上门提亲了?
这两件事情之间貌似毫无瓜葛,但同时出现,是不是有点太过巧合了?
“祁钰娃娃好雅兴啊。”
一道苍老而又嘶哑的声音回荡过来,将李炘北从紊乱思绪中拉出,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循声而视,有位精干老头佝偻身子倚靠在门框旁,干瘦指节把玩一根朽木树枝。正迷瞪眼,一边呲牙咧嘴乐呵,边目不斜视地笑望着她。
刘小六将满头乱发团作一团,树枝横在脑后以固定住。右手背在身后,一边笑一边朝李炘北徐步走来。
“我去!你个死老六啥时候来的!走路怎么没个动静的!”
李炘北惊呼一声,忽然闻到股弥漫在空中的肉香味,肚子“咕咕”乱叫,眼神四处乱瞟寻找香气的源头。
从昨天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她几乎是滴水未进,粒米不沾。本想拿婚房桌子上的糕点充饥,结果也被赵念瑶那个小疯批发癫时打落在地。
察觉出香气自刘小六处传来,注意到他背过身的手,转而一副谄媚的笑。
“六哥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刘小六从身后拎出一只油纸包裹,嘿嘿笑道:“驴肉火烧,刚过来的时候从街边买的。”
纸皮表面早已被肉汁浸透,染上香喷喷的颜色。
然而这饿死鬼根本无心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夺过包裹,三下五除二拆开塞进嘴里吃干抹净。
打个饱嗝,轻揉裙摆下的肚子,李炘北心满意足道:“还是六哥你对我好。”
“看看你那是什么样子,吃没个吃相,整个一饿死鬼托生。”刘小六笑骂一句,话锋骤转,“可知道你曾在官府中的那个小姘头现在何处?”
“你别瞎说啊!我哪来的什么姘头!”李炘北慌张起来,思量片刻,双手一拍笑道,“哦!你是说沈妙安?她可不是我的姘头,那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几乎是话音未落,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大脑。
“她来沧州了?!”
“不止呢!我刚路过时候看到,会客堂里面不止你昔日的小姘头,你小师弟和叶家那小子都在那呢!”
李炘北倒吸一口冷气,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奔了出去。
......
离客房不远处,沿屋外小径大约行走百步路,便到了陆府的会客主堂。
会客堂外,站着一膀大腰圆的男人,正是护院徐彪。
这位五大三粗的莽撞人呆矗在门外,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光天化日之下,自家少爷怎能做出强抢民女的勾当。
当然,夜深人静时也不行。
打今天早起,门槛便被各式各样的人踏破了。迫不得已,徐彪只得自作主张,无奈关闭院门谢绝会客。
若不是家主陆景,平日里所积累了绝佳声望。就昨天陆洋所为,即便没有一阵口诛笔伐的声讨,也免不了竞争对手借机生事,在日报上痛责一番。
然而来自官府的追查,和灵秀山两人的突然闯入,才是令他最为头疼的。
在会客堂正当中,依墙安置一套红木桌椅。陆景和浑身素白的沈妙安端坐在两旁,由府中丫鬟端茶倒水侍奉着。
沈妙安的细长眉宇间,透露出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英气。一对美目深邃而有神,仿佛能洞悉一切。那柄背在身后的制式横刀,彰显其来自官府的身份。
走道两旁依次排下交椅,林七月、叶齐悦,以及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姜澜,几人洋洋洒洒坐在一旁,神态各异。
“沈大人,事情经过正如老夫所说的那样,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前去查证。”
闻听此言,沈妙安的清秀面庞雅然一笑。
“陆老爷的为人,在整个沧洲城没有谁听了是不夸赞的,在下自然信得过。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烦请陆老爷携在下会见新娘一面。”
虽然在和陆景交谈,但沈妙安的眼神中,却带有少许难以琢磨的复杂情绪,有意无意地朝林七月看去。
那就是李郎变身后的样子吗?
起初听到这则消息时,她满满的不相信。一个大男人忽然变作女子,怎么可能吗?
可现如今见到“本尊”,那熟悉的感觉,让她确信眼前之人,就是曾经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李炘北。
五年前你忽地销声匿迹,这些年来,可让我好找啊!
林七月不知为何,下意识瞟去一眼,在同白衣女子对上视线时,总感觉心里发毛,有点瘆得慌。
眼见事情谈妥,沈妙安动作利落款款起身。向陆景拱手作揖后,便迈着急促的步子小跑到林七月身前。
林七月双手被沈妙安紧紧握住,顿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惊异。脚步不自禁后退一步,疯狂眨巴着眼,向一旁同样满脸呆滞的叶齐悦呼救。
“李郎,好久不见了,为何要怕我呢?当年你不辞而别,我并不怪你啊。”沈妙安深情问候着,见对方一副无所适从的表情,几度哽咽。
“啊......哈?”林七月不解。
“我明白了,你是怕如今变作女子,以这副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会让你觉得羞耻,恐要被我嘲笑。”
“你个傻瓜,我怎会笑你呢?若不是李郎当初将妙安救下,现如今......”
似乎是提及过去的沉痛琐事,沈妙安黯然神伤,轻轻抽泣几声,显出几分娇柔女子的模样。
而后坦然一笑,又恢复成那个要强的沈妙安了。
是了,李郎曾经说过,行走于江湖当自强不息,尤其是女子更应如此,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
沈妙安兀自转过身,抿着唇,颇为不舍。在徐彪携领下,踏着毅然决然的脚步朝李炘北闺房走去了。
徒留下林七月等人留在原地懵逼的身影。
什——什么情况?
那个浓眉大眼的,天天吵吵着“没有青儿该怎么活啊”的大师兄,居然和其他女子关系这般密切?
难道说大师兄出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