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让李炘北寒颤的视线,随叶齐悦走出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看对方的表现,仍是人畜无害的初生牛犊模样,那这莫名视线的来源,就很值得琢磨一番了。
“我出来时,正好撞见你在跳舞,就留在这看了会儿......”
叶齐悦语气轻微,断断续续地说。时而躲闪的眼神,表明他此刻,因偷窥而萌生出浓郁的羞愧之心。
“这样啊......天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睡吧。”李炘北若有所思点头,仍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稍作拉伸,打算回屋继续研究这本舞书。
望向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叶齐悦愈发惆怅:
我都做了什么?躲在柱子后面偷窥的行为,简直和那些半夜翘寡妇墙头的登徒子,别无两样吗!
兀自苦恼着,今晚的沧洲城,显然又多了一个失眠的人。
......
趴在桌子上,李炘北虽面露颓色,但大脑却异样地亢奋。
从刚刚跳舞时小腹的灼热感,以及浑身上下的舒畅不难发现,这套功法,似乎很适合自己修炼。
“精心准备”的计划已然暴露出去,跑路是跑不成了。当务之急,是从舞书上研究出其余的心法秘籍,以供自己恢复修为。
再顺便帮陆洋治好那疑难杂症,不再需要自己充当“伟哥”,他也能伸缩自如之时,双方的交易岂不自然而然就完成了?
这波啊,这波是一箭双雕,简直美滋滋。
正沉浸于喜悦当中,李炘北忽地感觉眼皮变得臃肿沉重,看来是睡眠不佳导致精气不足。
意识不断沉沦,身体仿佛在持续下坠,前所未有的轻松裹挟她飘扬在空中。
直至脚触地时,眼前景象也随之发生改变。
大约在十多年前,武林同盟对江湖零散的魔教邪修,进行了初步围剿。
说是魔教,实际上,也有许多同名门正道观念不符的小门小派、绿林散修,被冠以相同污名,尽数铲除。
游历时,来到一座破落小院,周遭到处躺倒着孩童的残躯。李炘北逐渐往里深入,推开那扇枯朽木门,里面几十余苟活孩童,被束缚住手脚捆在那里。
孩童们相互依偎着,害怕极了,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畏惧。
这里是一处魔教藏匿点,这些孩童大都是从小拐来,修习魔功,充当未来魔修的预备役。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魔教人士——武林中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畜生!诛魔褪邪!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一声怒斥从身旁传来,李炘北转身望去,正是她的师父苏瑾,不过看起来要年轻许多、稚嫩许多。
原来,师父曾也是个年轻貌美的青葱少女。
而如今,苏瑾眉宇间不自觉的威严之气,虽显得她熟成许多,风韵犹存。若仔细观察,则能发觉其中还隐隐夹杂些沧桑的味道......
“师父,这些孩子好可怜的,不如我们......带上山吧?”
话从口出,李炘北惊讶发现,现在的他,不是女子娇嫩的语声,而是少年时期尚未发育的中性声线。
苏瑾起先并不说话,而是一个个,为这些孩童查看身体状况,治愈伤势,将携带所剩无几的干粮用水浸湿,给他们一一喂下。
有些孩子身体被种了蛊,便以浅薄真气灌入体内,暂时压制下蠢蠢欲动的蛊毒。
良久,苏瑾攥紧双拳,眉目紧皱,似乎内心在来回挣扎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坚定的语气说道:
“祁钰,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的大师兄了。”
那一年师父二十二岁,李炘北十七岁,也只有她两人知道,对苏瑾而言,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兴许李炘北的放荡不羁,正是受苏瑾影响。
可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师父由衷地开怀大笑。而是不断下山操持灵秀门生计,拉投资搞赞助,亦或走南闯北,为师弟妹们寻求解蛊之法。
也因此,虽授予掌门尊称,但灵秀山上的事务,在李炘北争夺武林盟主前,都是由他和陈芷葶、陈青云一手打理。
崇尚自由的苏瑾,被这座名为掌门的大山深深禁锢,压得她喘不过气。
数十年如一日的操劳,到处碰壁,总算是解下了这些孩子们身体里的蛊毒。而后,又陆续收养了些相同处境的孩童。
看着这些孩子日渐长大,她打心底的高兴。
但对她来说,还有一个心头大患,仍未解决......
......
当李炘北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详,尽管做了一夜的梦,但仍旧神清气爽。她爬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小师弟的床上。
最近做梦有点频繁啊......
门外,林七月推门而入,打了一盆水放在脸盆架上。见李炘北醒来,不免有些失望,尴尬地冲她“嘿嘿”笑道: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快过来洗把脸吧。”
刚睡醒,李炘北显然还没启动完毕。木讷点点头,踱步过去洗了洗脸,这才精神了些。
“大师兄,你昨晚是不是梦见师尊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从小师弟那接过手巾,擦干洗净,瞥见对方清秀脸蛋上的怪笑,李炘北愈发不理解:“咋了?”
“没什么,就是昨晚听见师兄你一直在说梦话,嘴里念叨着‘师父师父’的,有点好奇。”
事出无常必有妖,林七月平日里,可从没给她打过洗脸水。反倒是她像伺候主子一样,没少给小师弟捏肩捶腿。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炘北瞟一眼桌上的舞书抄本,以及小师弟的床,幽幽问道:“我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吗,怎么会从你床上醒来的。”
“嘿嘿,我正想问你呢大师兄,”林七月一脸坏笑,冲她八卦着“昨天半夜里,你跟小叶子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李炘北不解。
“你还装,一大早我就看到小叶子往外跑,我问他干嘛,他说夜里得罪了你,要给你买‘陪罪礼’去。”
“什么赔罪礼......”
言毕,李炘北顿时想起,昨晚月下独舞时被撞个正着一事。感情在小叶子眼里,这是什么有辱于自己之事吗?
哎~该说这小子老实好呢?还是死心眼好呢?
“可我是怎么到你床上去的?”
李炘北仍旧不解。
“我搬的啊,”林七月双手环胸,得意道,“你一大早就在那说梦话,把我给吵醒了。见你趴在桌子上睡着,师弟我于心不忍,就把你抬到床上了。”
又凑到李炘北身前,呲牙笑道:“怎么样,要不要犒劳下你善解人意的小师弟?”
通了,这下都通了。
那张秀气脸庞在她眼前乱晃,李炘北情不自禁伸出手,在其颊上掐一把,果不其然柔润得很。
想起夜里,小师弟无形中给她的启发,也难得善心大发,阔卓一把:“行啊,今天带你上街转转,想吃啥师兄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