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咬不止,犬吠不息。
直至深巷流浪猫群前,方才消散。
伤痕虽满身,小猫却仍清澈倨傲,屹立瓦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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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云集,各抱心思而景从,若给这些心思分批处理,却找不出第二类。
杀豪杰,夺美人。侠客之心难得一聚,暗论虐杀之行,败名之为。
“嗬!当是一场举城大戏!”金权贵遍观擂台长龙,不禁道。
“一一单挑,恐怕要排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罢。”他思索道,“大人,不如让那群侠客一齐上前,既可节约时间,又可展‘同辈王’之雄姿。”
石英远眺少年俊朗身影,首肯道:“不错。不过,蚁多淹死象,何况人心多变,伤到陆知,不好向陛下交代。为表公平,劳烦堇将军赐剑于他。”
“且慢。”清波元老指尖绕白须,阻拦道,“将军之剑岂是小子所用,不如老夫再造一剑,供他双剑暂用。”
“麻烦您了。”石英允道。
天地未尝变色,是烛龙梦中轻呼,致使劲风洗面,刺肤生痛。权贵随从张起金刚伞,亦难挡元老造剑前兆势头,只得请石英托砧峰历喝,以阻排山之威。
正慌忙时,清波元老凭空捻出一剑,拍向陆知。
“小子!接剑!”
“好!”少年龙行虎步,避开直冲锐意锋芒,回身握住剑柄。
干脆利落,不曾犹豫半分。
“先生,晚辈可用双剑否?”
“随你。”石英微笑道。
“谢先生!谢元老!”陆知取出自己佩剑,却引发惊变骤起。这元老之剑,好似迎春之兽,如磁石相吸,紧贴陆知佩剑,交柄厮磨,最后竟是冰雪般消融,汇入佩剑,不见踪迹。
众侠大惊。惟将军含笑、钦差冷淡、元老深思。
“陆小友剑道非常,竟能虎口夺剑!真是开了眼界了!”砧峰赞道。
元老白眉微挑,再捻一剑:“小子,接剑。”
陆知也是惊讶,以剑架剑,亦如藤蔓缠巨树、反遇树妖王,分寸不留。
“再接剑!”
百八十剑,有百八十中消融状态,结果仅留汇入佩剑一种。
佩剑银光灿灿,元老冷汗频频。纵他实力再强,亦难满足饕餮之腹。
“果是好剑!”砧峰道,“我造剑多年,惟见此剑能化用万物、补给自身。”
“万物馆,不愧为天下第一宗也。”堇叹道。
劲风息,白须止。元老冷静不语。
“多谢元老赐教!晚辈功力更长一层!”陆知面露喜色,“晚辈定不负诸位前辈,打一场精彩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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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渡云城问小道消息、荤素异闻,乘云楼是最佳选择,寻地旅者、破案奇侠、争闹粗汉,来往不绝,要一碟豆、一壶酒,或站或坐,总能听见几句亦真的假话,至于可信与否,看脸。
今时不同往日,这繁华酒家少了一小批常客,竟有了空位。倒是隔壁药铺伙计亦喜亦忧,喜的是多客,悲的也是多客。几日下来,药材居然供应不能,让街边偏方小摊得了便宜,又传开几则无良药贩笑话。
酒家小儿闲来无事,买了一碟花生米,在空位上坐着,侧耳窃听趣闻轶事。
有一豪迈文人道:“这小浮台之战,当是精彩!看那无穷侠客,气意至盛,原是纸扎老虎!耍剑弄刀,舞鞭藏匕,一通戏玩,撑不过半柱矮香!同辈王陆知握无往之利剑,如蝶舞凤翔、狼扑虎剪,将那区区之众,尽数败尽!”
众客大呼:“好!好!”
“确实精彩。”小二说道,“想那铮铮侠客,却为争做美人随从而兀自拼杀。要我看呐,这同辈王之名应与钦差大人之位相配。”
文人猛摇纸扇,痛饮烈酒,听众以袖遮面,细抿清茶。小二自讨没趣,遂竖耳再听其它逸事。
“近闻渡云有怨魂出没,专寻那富贵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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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不同于喧闹市井,可为贫民流窜之地,可为豪贵闲居。其中渡云清风居便是以高价高性价比著称的贵人投宿去处。
面对圣上钦差,店家更要厚礼相待,听闻石英身旁赞无婢女,当日就送几位上门来。
陆知自然尽数拒绝。
“琐事不多,晚辈一人足矣,不必劳烦各位姑娘了。”
“店家不急,奴婢倒急了。”
“你这小子,好不懂规矩,主人尚未发话,你怎替主人擅自决定。”
“若主人拒绝呢?”随后赶来大门的砧峰道,“各位,大人已有侍女,快快回去吧。”
石锤掼于地,却不伤花草分毫。叽喳鸟雀乃四散奔逃。
“前辈,先生何时挑选过姑娘?”陆知不解。
砧峰呵呵一笑:“入城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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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这“深闺大院”,虽坐落深巷,但占地数千方,有精雕石桥、妙俏假山,左旁是春意盎然,花香虫舞,右旁是夏色流淌,鱼跃清池,远观有那画栋长廊,萦绕树梢,近看有细琢杯盏,茶香扑鼻。
可惜,完美的画作是容不得半分玷污的,若傍晚风来,使花零叶落,就要坏了几分精妙。石英想。
渡云的婢女性子,大抵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低声下气的奴性,一种是狗仗人势的奴性,性子刻在骨子里,办事便顺畅许多——渡云之奴婢,想来是凭这优点畅销天枢罢——扫落花落叶一事,陆知愿意做,是勤劳本质。但陆知万万不能做的了此事。
婢女是必须要找的。
比方那活尸怨魂,所藏别有洞天。
剑光凛然,是囚笼,是绞杀。
堇收剑二寸,道:“拖延之术,我不如砧峰,尽快。”
石英漠然,看向横梁上挣扎的倩影:“想问什么?”
黑气萦绕半身少女,鬼纹蔓延血肉身躯。
青岚笑意吟吟:“我兄长可还活着。”
“是。”
“如今在何处?”
“渡云。”
“现状如何?”
“不知。”
“你是忠犬,还是豺狼?”
石英抿一口茶,细细品味:“我生于极恶之地,不在渡云常住。”
青岚狠瞪她一眼,重复道:“你是忠犬,还是豺狼?”
钦差忽而大笑:“青岚,我本是极恶之人!岂是豺犬这等畜牲所能企及?你的兄长,挺过刮骨剧痛,却不可静养善终,我虽为极恶,也要惋惜几分。”
终是曾为少女,怯懦与担忧现形于色。青岚惊惧道:“先生的意思是?”
“你说,对迫死之罪恶,凌迟三千刀,如何?”
青岚哆嗦不语。
堇轻咳一声:“大人,形象。”
“生而为石英,本当作暴虐残酷者,何来形象之说。”石英再大笑道,“况且,实战一事,将军远比我熟练啊。”
堇耸了耸肩。
“如今放火烧山之罪恶,已了清一件,赐死三人。”石英话语惊世骇俗,“这名为渡云的极恶,竟妄想与我比肩!三月之内,我必将撕下这虚伪的繁华!如若不能,劳烦姑娘亲自取我性命!
“青岚,你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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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无情,落花有意。
阴云之兽睁大愤怒血色瞳孔,獠牙磨得锐利,欲啃食众生。
此清风大阵,名曰“心图”,是余宗主独创绝技。
清风居所,雕梁画栋,完美的画作。
清风之上,磨牙吮血,完美的画作。
平凡的瓦砾困不住狂妄的凶兽。
豪情泼洒,落子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