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要，过，好……”
女人的面容被灰尘和鲜红血液覆盖，看不清原本模样，她的眼睛黯淡无光，近乎失明，额顶的头发缺失了一大块，裸露被灼烧得焦黑的皮肤，瘦削的下巴，不见了大部分血肉，可以看见洁白的颧骨。
“这，这……就是，地球，的，宿命。”
烟尘飞扬，火焰填满视野，将毁灭的欲望展现淋漓尽致。
是个屁。你给我活着。这好像是苏阳自己的怒吼，但她只能听见遥远的回声。
逝去的生命鲜活依旧，苟活的人间行走的空荡躯壳。
“别告诉，莘莘，她会，会……”
手臂垂落，震慑心魄。
会哭吗？苏阳曾多次猜测未尽的遗言，但无论如何，那位孤儿永远能证明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杜莘莘，是诗人，是猎手，是天才，是极恶主义的践行者，是崇高之壤的创造者。她让无数受害者深刻感受到死亡前一刻的永恒，让银共短小可怜的《机械生命体治理法案》扩展了数十标准页。
而苏阳，亲眼看着杜莘莘，从笑着帮母亲合上双眼的八岁，成长到最后教皇绝唱的二十三岁。
滑稽的意外，再次重现在这小小的矿星监管局，吓得巡逻一方急忙挣脱案件，交由更高级负责。
“长官？”
清澈的问句藏着一点点疑虑，更多的则是万事大吉后的轻松。
苏阳回过神，将目光聚焦于眼前的女孩：“你的居住申请办理如何？”
罪犯交接已经完成，后续工作复查已确认并无遗漏，林望可以作为朴真失误放进矿星的无辜外来人士看待。
“报告长官，都处理好了。”林望弯起眉眼，“司徒谌长官的讲解很详细。”
“监管者的职责，是为全体合法公民服务，你无需称呼我为长官。”
苏阳说。
“可是我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称呼嘛。”林望挠挠头，面露尴尬神色，“对了，朴真长官拜托我告诉您，矿星本地居民们想举办一次百家饭，感谢您们的努力。”
“请转托我拒绝的意思，银共监管者不应索取人民任何的物品。”
“但这是他们的好心呀。”
苏阳看了林望一眼。对方的眼睛干净认真，充满期待。
这种心情属于被救助者习惯性的感激反应，认为救助者是可以信任并亲近的一列……该停止无聊的推测行为了。
如今崇高之壤的新成员，不过是幕后操作的牺牲品，这些高层建筑的东西，沾染不到乡村朴素。况且，林望的眼睛里，还包含着另一人的美好。
“走吧。”苏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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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星监管局和其它地区不同，没有独立的厨房，因此每到饭点，局长和那两位年轻情侣总会到自助便利店门口就餐。苏阳的组员们也有同样的打算，即便这里的饭菜味道单一，少吃少睡缉捕两个多月的他们也能吃得很香。
在便利店门口，摆张长椅，放一张大桌，再从便利店拿几只现做肉菜浓汤，十几个人围成一团，热热闹闹，夹菜的夹菜，扒饭的扒饭，聊聊工作期间错过的新闻，什么盖斯天禄推出新型类人机械生命体，什么某某总裁与某某明星的爱恨情仇，评上几句，笑一笑，也算结束重担后的奖励。
矿星目前依然是矿星，轻松平常，毫无波澜。
他们正吵着要灌酒时，十四号矿星市长叼着油焖大虾，凑近行动组副组长司徒谌，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官？”
由于他话语中掺杂着犹豫和闷闷不乐，司徒谌下意识回道：“监管者竭诚为您……”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嗯？市长先生，有什么吩咐？”
“哎呀，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市长笑道，“就是，关于这次被捕人员的事……”
“目前已确认罪犯并非崇高之壤的遗留分子，你大可放心。”
“额……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这些可恶的罪犯在我们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其中包括我的主要责任——很多居民们都不觉得这些生灵会是罪犯，毕竟我们没有发现，就挺震惊的……一个生灵居然可以拥有这么多面孔……我能见见祂们吗？”
市长德高望重，是十四号矿星另一位“精神领袖”，他的决定不仅代表个人意志。
或许该劝慰悲欢离合是世间常态，或许该以法律不会牵扯无辜作为心理安抚，或许更该让市长放弃这一需要跨越无数手续才能做到的念想——原因包括苏老大随口的吓唬——司徒谌思虑再三，做出了回答：“在罪犯被押送离开之前，你们还有一次机会。趁早。”
十四号矿星即将成为国家重点关照区域，有可能所有“矿星”都将如此，沾染麻烦的监管者体系。高层及时习惯，对所有居民都存在好处。
“谢谢。”市长的表情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悲伤。只有迷茫，平静破碎之后的迷茫。
假如未来骤变，我又会如何应对呢？司徒谌不禁想。
“收拾收拾，回伊瓦。”
苏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向来深沉的眼睛远望急步离开的市长。
这双阅遍鲜血的浅红之瞳，除开被安排暂时顶替区长职务的李二姐，和不幸殉职的石三姐，没有任何生灵能与之抗衡。
她见证战争，见证和平。
“收到！长官！”一群吃得正欢的组员们相继回着话，司徒谌也赶忙紧跟着补上一句，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而苏阳听到回复，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港口走去。在那里，是银共半个矿区的监管总局特派员的降临之地。
苏阳背影中，隐约可见矿星的理想，和永垂不朽的孤独。
司徒谌移开目光，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却被惊人的辣度呛到。
“咳咳！谁**换了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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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8532
血腥刺激鼻腔，粘稠模糊双眼，鲜红浸染衣襟，防备人类的刀具已在袖口深藏许久，初尝鲜血的它们激动地在颤抖。借此以命相博，成年尚足以重创。
胸腔跳动着脆弱心脏的女孩仍在哭泣，愧疚遭受毁灭的生命。即便这些倒在地上的渣滓曾经欲加害于她。
杜莘莘不会选择安慰。懦弱阻碍生存，拔刀是行走世间的唯一依靠。这是地球的真理。
她屹立于危楼之下的废石堆下，看向几乎崩溃的另一位女孩。
“可惜，时间不容浪费。没有几句解说词，你也难以理解反抗搏斗中的精彩澎湃。”
杜莘莘故作夸张地转换了语气。
“喔！我差点忘了，人类连历史都已抛弃，又怎么会认识我所熟知的过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