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玲开始清扫这片战场，而约书娅则被艾玲放在了一架马车上坐着。
这种脏活累活，艾玲不想让妹妹帮忙。
约书娅也不好反对什么，像个乖巧的洋娃娃端坐原地，安静地等待姐姐做完工作，同时也在警惕周围的情况。
艾玲在商队货物中专心翻找，她找到了大量她们急需的物品：冬衣，干粮，药品，帝国币和铁锅！
终于可以弄点汤喝了。
她将这些东西通通储存起来，放在了腰间的魔法道具中，一段不知道为何就有储物功能的树枝，那是母树留下的唯一遗产。
商人的物资没有艾玲想象得那么好，或许在某些人看来这些物资价值不菲，但是对于艾玲来说只是勉强够用。
正当艾玲如同一只勤勉的仓鼠般搜集物资的时候，第一个捡起剑的奴隶已经成功打开了自己的脚链。
她站在道路边，神情有点激动，但不像是重获自由的那种激动。
约书娅好奇地看向对方，那是一位身材瘦小的少女，长着一幅明显的南方面孔。这个样貌在最近的奴隶交易中十分常见。
这群南方面孔的奴隶都有同一个来源，维林森。
忽然，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约西娅所不能理解的狂热表情。
“圣女！”南方少女望着艾玲跪倒在地，深深低下头，激动地喊道。
听到这个称呼，其余的奴隶也跟着躁动起来，在这些人中维林森人不在少数。
艾玲注意到了这里的骚动。她示意约书娅不要动，独自走到了少女的面前仔细端详她的面孔。
努力回忆了半天的艾玲依旧找不出和少女有关的记忆。
“你是谁？”
“回禀殿下，我叫诺尔，曾经有幸在树神宫担任侍女，远远见过您一面。那一刻的记忆让我难以忘怀，您以一人之力同时与六名神树守卫对练，并将他们一一击败。那时您美丽的脸庞和强大的武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少女深情地说道，仿佛在朗诵一首情诗。
艾玲面露难色，诺尔的话让她想起了不好的事。同时，她也不觉得自己还对维林森的遗族有什么义务。
“看来母神还没有抛弃我们。您来拯救我们了。”少女没有察觉到艾玲微妙的表情，仍旧激动地说道。
回应她的是艾玲冷漠的话语：“你搞错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救我的妹妹而不是你们。”
“这位果然是新生的精灵圣女殿下，太好了。”少女还是没有听出艾玲语气中的不善，还是神情激动。
“她不是你们的圣女，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圣女，至于自然母树和维林森，她们都灭亡了。”艾玲决定用最直接的话说清楚自己的立场。
现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乌鸦从密林中飞出，扯着嗓子离开这片压抑的地方，随后森林重归寂静。艾玲的话像冰刺一样扎穿了少女的内心。
“艾玲姐姐，你...”约书娅想缓和一下气氛，却立刻被少女悲怆地祈求打断。
“我知道，但求您救活维林森。我们...只有您了。只要您能来领导我们，我，不，所有维林森人都愿意为您献上一切。”
“我不需要你们献出任何东西，我也不会来领导你们，自然母树解除了我对维林森的责任。你既然已经自己斩断了锁链，就没必要再找一个救世主把自己拴起来。”
“为什么？您明明能做些什么？您明明如此强大。”
“你没上过战场吧？小姐。”艾玲冷笑道， “刚刚是你第一次拿剑对吧？”
“是，但我能够练...”
艾玲摆了摆手打断道：“那个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把战场想得太简单了，你不知道它的残酷；你也把帝国想得太简单了，你不知道它的强大。被帝国和战争碾死的时候，多数人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需要派出一名圣教神佑就能轻易击穿我们几只军队组织的防线，而帝国所掌握的力量远不止神佑这么简单。”
“看到刚刚那个被我杀死的佣兵法师了吗？像他这样的熟练法师在帝国的军队中充其量也只是个小队长水平。”
艾玲冷漠地击碎少女的幻想，在艾玲的心中维林森不可能复活，她自己还要为了活下去而拼命。
少女哑口无言，她无法反驳艾玲的话，她无法想象战争的场景，无法想象艾玲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记忆中的精灵圣女明明要更无畏一些。
“那！那个预言呢？”少女想起了帝国灭亡的预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抬起头直视艾玲问。
“您应该记得那个帝国将会被摧毁的预言！帝国的皇帝认为您就是预言中的人，他对您忌惮无比，甚至不惜发起一场战争。”
“那只不过是帝国的宣战借口。我要是真有毁灭帝国的力量，为什么不能拯救维林森呢？”艾玲累了，她不想再多费口舌。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艾玲把剑对准了少女。
“带着我不要的物资逃吧！逃到哪里去都好，别想着对抗这个帝国，你根本不懂它的强大。”
少女还想游说，但刚与艾玲那决绝的目光交汇，又立刻把头重新低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她不再继续开口，终究面对了这个事实——维林森已经灭亡了，连她的圣女都放弃了它。
约书娅仔细地观察着姐姐，她从未见过艾玲一下子对除她外的第二个人说这么多话，也从未见过艾玲流露出如此复杂的情感。自责、哀伤与愤怒在艾玲的脸上交替出现。
约书娅记忆中的艾玲总是很温柔知性，除了提到帝国的时候。
帝国的强大不止少女没有概念，约书娅也不清楚。艾玲不曾详细介绍过帝国，哪怕她们已经在帝国境内呆了几个月。
艾玲只略微讲解过帝国的军国体制。
帝国真的那么强大吗？已经强大到消灭了所有敌人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样的帝国不是快要灭亡了吗？
约书娅陷入了思考，古典的军国会在外患消失后死于内部的重力，这是约书娅脑海中的规律。
她不知道适不适用于这个世界。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落山了，一阵凉风吹来 ，森林变得更加幽寂。艾玲注意到妹妹有点困了，不过貌似因为天气太冷完全睡不着。
约书娅尝试使用法杖释放出火苗取暖，却由于尚不熟练只是搓出了一点火花。
艾玲轻轻揉搓约书娅的衣裳，太单薄了，她下意识地想要脱下斗篷披在妹妹的身上，可还没动手，又忽然记起她的斗篷中藏着的铭文护具。
她的斗篷对约书娅来说太沉了。
于是，艾玲从储物树枝中拿出了一件不合身的长袍披在约书娅的身上，然后劈开了商队的马车取走木材生起篝火。
火给予了约书娅温暖，但她不可能直接躺在地上睡觉。最终，约书娅选择靠在艾玲的肩膀入眠，她太困了没心思纠结和姐姐的距离问题。
反正，姐姐是不会介意这种事情的，倒不如说姐姐很欢迎自己做这种事情。约书娅心想。
迷迷糊糊的约书娅十分诚实地遵从血脉的本能。
艾玲也适时地把妹妹搂在怀中，给她所需要的柔软。
她不再去想刚刚与少女的谈话，失去国度的艾玲现在仅仅希望能有一个避雨的棚子，一张让妹妹可以好好躺在上面睡觉的床。
再架起锅，煮一碗她最喜欢的肉汤。艾玲希望有一个安稳的生活，至于帝国，去它的帝国，她要去一个帝国管不了她的地方。
想要安稳的生活就得去更远的地方，这里不行，这里还有能认出她的人。
而来自维林森的少女依旧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没再去打扰姐妹二人，她面如死灰，残存的幻想随着之前艾玲的话语一起随风消散了。
在她的背后，胆大的奴隶们已经在艾玲的默许下开始争抢起商队剩下的物资。明明还有很多物资，他们却大打出手。
那些人都没有打开脚镣。
少女很无奈。
突然，艾玲听见了从很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悠远而清脆，踏破了夜的宁静。
一只马队，还有神术士的味道，艾玲警醒起来，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路边生火野营，妹妹的诉求让艾玲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好在，她超人的感知能力让她可以很早做出反应。
此刻，约书娅已经依偎在艾玲的怀中睡了过去，令人提心吊胆的囚犯生活让她睡不好觉，倚靠着最信任的姐姐后才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艾玲不忍吵醒妹妹，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约书娅，很轻，像鸟儿的羽毛。
“快走吧！有人要来了。”
对着奴隶们留下了简洁的话语，艾玲便和约书娅一起隐入密林中。她不知道那个心碎的少女会不会逃跑，艾玲尽到了自己的义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