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
狼的重瞳显得困惑，而后开始焦躁，它咧开的巨口迟迟无法咬下去，明明身下的猎物这么鲜美，明明这一切都是它心底最想要的。
合二为一，永远在一起。
可是听到她念出这个名字，它怎么也下不去口。
它的利爪之下，犹如待宰羔羊的赫里无法接受波鲁克和墨瑟的死亡，更无法接受他们是死在贝利的手中。
她带着无尽的悔意道歉：“都是我的错，我没带你来就好了，我继续跟着师兄一起走就好了，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贝利，对不起，害你变成这个样子，让你这么痛苦。”
“要是你从来没认识过我就好了。”
巨狼被这句话激怒，它仰天咆哮，巨大的躯体从赫里身上离开，冲进硝烟弥漫的村庄废墟撞倒一座又一座摇摇欲坠的残存建筑，周边的树木密林也被它撞倒一大片。
仅从破坏力上来看，波鲁克根本没有能力挡住它，所以那时是贝利残存的意志在拼命抵抗自己的**。
赫里爬了起来，她捡起墨瑟的法杖，但没有魔力拿跟不拿没什么区别。
她又想到聚灵铭文，这似乎是唯一能解决眼前事态的方法了。
她已经不对所谓的未来抱有期望，既然小紫说诅咒已经根植在她身体内，那就表示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活，之后就会像克洛村的村民一样变成魔人。
所以这具身体还不如物尽其用。
只是当她低头看见胸前那暗淡的聚灵铭文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竟会在自己的女身上出现。
“这不该只存在我的男身身上吗，为什么变成女身的我也会有，为什么之前从没出现过？”
她紧咬下唇，颤抖的手抚摸上那片蜈蚣般的伤痕，同一个铭文无法重复作用在相同的载体之上，所以连这个方法都行不通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赫里朝发狂的贝利走去，攥着法杖的手背发白，她又要独自面对绝望的困境了，可这次什么手段也没有。
她赤脚踏足在魔人们的残肢断臂上，原本白嫩的肌肤到处都是或淌血或结痂的口子，眼底的悲伤浓的化不开。
在前进的路上正有人等着她。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正靠着墙壁对她打招呼。
赫里站住，她记得这个人是禾木城洗衣店的老板，尤其是那双金色眼眸令她印象深刻，她记得是叫翁法勒来着。
对了，小紫的父亲说过，是一个叫翁法勒的男人把魔人血给了他。
翁法勒摘下帽子，他长得很像油画里的优雅贵族，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的气质，那双鲜红的薄唇轻启：“赫里乌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可惜这个地方的环境不是很好。”
跟初次见面时一样，赫里难以对他产生抗拒心理，她平淡地回道：“你应该很厉害吧，能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呢，解除身体里的诅咒还是降服正在发狂的野兽？”
“只能选一个吗？”
“两个都可以哦。”
赫里没有闲心跟他扯淡，她认真地说：“请你帮帮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翁法勒笑着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别害怕，不需要什么代价，现在听我说。”
他抬手按住赫里的眼，赫里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他说：“现在感受早已藏在你身体里另一股力量，你的魔力枯竭，没了它们的遮掩你会很容易找到。”
赫里在枯竭的精神海里只能看见深不见手指的黑暗，她循着翁法勒的指引迈出步伐，走着走着下陷的泥浆开始淹没她的腿。
“不要慌张，要去拥抱，因为星辰将熄，所有人都要拥抱黑暗，而这股力量可以帮你解决任何麻烦。”
泥浆快速吞没赫里，她在湿润的泥泞中摸到了被遮掩的东西，那是一把伞。
脑中闪过个模糊的身影，喷泉边身穿红黑色奇异服装的少女在滂沱的黑雨中对她说着什么话，她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她自己曾单方面定下过某个约定。
“艾......”
翁法勒的声音在耳边拂过：“魔人之神艾瑞斯正等着你，千年以来她从未停止放弃过等你，现在是时候回到她的怀抱中了。”
赫里胸口暗淡的聚灵铭文重新发起亮光，若有若无的黑气在其上盘旋。
精神海中，被她握在手中的黑伞在这时发生异变，黑伞扭曲融化成了一滩泥，自下而上慢慢吞没她的身体。
赫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回到了胎儿在母亲怀中时一样，周围暖暖的，营养源源不断送来，什么都不用思考。
她喃喃自语：“星辰将熄。”
“星辰永不熄灭。”
她愣住，精神海中泥浆已然吞没到她的脖子，可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
墨瑟，波鲁克，还有丽娜。
丽娜的神情如此端庄神圣，她一字一句重复：“星辰永不熄灭。”
烈火烧灼泥浆，它们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在神圣的火焰下快速逃离。
丽娜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对一切丑恶的事物降下残酷的火刑。
赫里睁开眼，冷汗流了一身：“我，我......”
翁法勒似乎预料到了一切，他抬手温柔地抚摸赫里头发：“不用害怕，都是幻觉而已。”
“还有，不听话的小狗我已经帮你教训了。”
在他脚边，恢复人形的贝利静静躺着，再不复刚才那般的暴戾凶残。
“太好了......”赫里虚脱地跪坐在地上，发颤的双手插进头发里：“能变回来就好，能变回来就好......”
“你感到庆幸，可是被他杀死的那两人呢，难不成你并不在乎他们的生命？”
“不，不是的！”赫里视他们为英雄，可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难不成要把贝利给杀了吗，他有什么错，他是为了救她才变成那般残暴的模样！
翁法勒弯腰将贝利抗在肩上：“看你这么为难，那不如把他交给我，我会带走他并确保他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你会带他去哪？”
“人类世界之外。”
还未等赫里继续发问，他随手丢下一颗头颅，是小紫的，瞪着的眼充满惊恐。
“诅咒之母已经被我杀死，你们身上的诅咒也会随之消失，但是，”翁法勒忽然靠近她，笑道：“你依旧会变成魔人，从你将聚灵铭文刻在身上的那天起就注定会迎来这命运。”
“什么？”
“这将是不久以后的事了，到那时你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话，而我会来接你回家。”
翁法勒抬手在赫里额上一点，赫里迷茫地后退几步，接着眼皮一沉栽倒在地沉沉睡去。
“在浴火重生的那天相见吧。”
翁法勒戴好帽子，扛着贝利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