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奥罗拉后,莱昂纳德灰暗的生活里亮起了一点烛光,他时不时会去她家附近远远看着她干活劳作的身影,那枯黄的长发在他看来很漂亮,破败萧瑟的颜色中饱含生命的力量。
他不明白为什么奥罗拉被拐卖到这偏僻落后的山村还能一直保持微笑,好像世间的所有疾苦都打不倒她。
他也好几次见过奥罗拉脸上带伤的时候,那是被她的恶霸丈夫给欺负的。
可她依然能对他笑出来。
“小孩,姐这儿有桂花糕要不要来两片,别害羞嘛。”
诚挚无暇的温柔目光,是这座村子不配拥有的宝藏。
为什么她还要笑,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
他困惑,他不解,他想要从她这儿得到答案。
他也想要在自己灰暗的人生路上找到一条能够走下去的路。
他太想要找到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寄托。
浑身是伤已是家常便饭,他今天因为没有及时把饭做好,被父亲抡起棍子好一番教育,木头棍棒打在他腿部,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摔倒,手不经意间将刚出锅的饭拨倒洒在身上。
“疼!”
莱昂纳德呼痛,父亲见他竟然浪费粮食,下手更狠了。
砰!砰!砰!
母亲呆呆靠在墙边,被父子的声音吵到,捂着耳朵大声吼叫起来,夹杂着各种难听的话。
吵闹声怒骂声穿透莱昂纳德脆弱的耳膜,毫不留情在大脑里面横冲直撞。
绝望犹如冰湖里漫无边际的水一样淹没他,窒息,黑暗,他开始呼吸困难,在晕倒前最后一刻轻轻念出了奥罗拉的名字。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为骑士,带着荣誉衣锦还乡,那些欺负过他的孩子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乞求原谅,母亲的狂躁症好了也不再酗酒,成了温柔得体的女人,父亲则满脸欣慰一改平日里的凶狠,他对他说小时候的打骂只是为了让他长大以后能够扛住外面世界的凶险,还说今晚想跟他喝一杯。
所有人都变了,可他在这里找不到奥罗拉。
吱吱吱吱的声音由模糊变清晰。
莱昂纳德艰难睁开眼,一团团黑色的影子从面前跑来跑去,他撑着手坐起,外面已经天黑了。
母亲在熟睡,父亲不知又跑到哪家去彻夜狂欢,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的刺鼻味道。
他将头埋进膝盖窝里,过了会儿颤颤巍巍站起,打开门走了出去。
伤口在冷风席卷下宛如割肉般疼,他咬牙忍住,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那束光,那是唯一能治愈他伤口的良药。
村里唯一的二层小楼在黑夜里灯火通明,他站在下面仰头望着阳台,一直都没动。
似乎心有所感,二楼阳台的窗户被打开,奥罗拉往外看了一眼,接着下意识捂住嘴。
她马上将窗户关上。
莱昂纳德肿胀的手指攥住心口,他扯出僵硬的笑。
原来所有人都这样......
他麻木转身,在寒风中踽踽独行。
直到一件厚衣服忽然盖在他身上,他听到奥罗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疯了,大冷天只穿一件单衣就出来,太胡闹了!”
一瞬间,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漫过红红的脸庞,仅剩的尊严让他没有发出声音。
可奥罗拉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蹲在他身前仔细将衣服系好,带着几分慌乱:“别哭别哭,是姐不好,不该凶你的,要不然你骂我两句出出气。”
莱昂纳德哭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姐,我,我想,抱你,我好冷,好累......”
“没关系小孩,想抱多久都可以。”
莱昂纳德抱住这束光,抽噎的幅度更大了。
“姐,摸摸我的头。”
“好,好。”
“姐,我手上好疼。”
“没事,把小手放姐手里,姐给你暖暖。”
“姐,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那小孩你以后可要还回来个一模一样的哦。”
“姐......”
“嗯?”
莱昂纳德看见了她额头的伤疤,不用多问,她在这儿过得也不好。
他把手覆在那片伤疤上,流着泪认真地说:“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奥罗拉愣了下,旋即露出爽朗阳光的笑:“好啊,一言为定,办不到的话你就拉肚子拉一星期。”
“呵呵,好。”
果然,只要在她身边,什么伤都不痛了。
奥罗拉现在没法把他带回家,只好找了家好说话的让莱昂纳德洗个澡,又找来药膏让他自己抹。
她习惯性地揉着他的头发:“抱歉姐不能在这儿一直陪你,如果出来时间长的话会让弗洛克起疑。”
弗洛克就是她的丈夫。
莱昂纳德乖巧点头:“嗯,我会照顾好自己,姐你快回去吧。”
“小孩真乖,改天姐给你做好吃的。”
奥罗拉离去后这个家的主人看莱昂纳德的眼神都带上些敬意。
他想的很简单,弗洛克是村里的头儿,奥罗拉又是头儿的女人,那能让奥罗拉这么关注的少年以后可就不是平凡之辈了。
“呵呵呵,我给你洗脚。”
他露着两颗大黄牙,一脸猥琐靠过来。
莱昂纳德冷声拒绝:“谢谢,我自己来。”
只有奥罗拉才值得他露出乖巧的一面。
那人自讨没趣,笑了笑坐到一旁自己喝起了酒。
莱昂纳德抱着衣服和药膏坐到盛满热水的木桶旁,仔细清理身上的脏污。
寂静在房间里持续,男人喝酒的声音变得长了许多,每一口要喝上许久才会把杯放下。
莱昂纳德感到背后冷飕飕的,他小心向后看去,竟发现那人在一直盯着他。
那莫名其妙的眼神让他一阵恶寒。
他下意识就要起身告辞,但是他又想到万一奥罗拉一会儿会过来,发现他不在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自己都说了以后要保护姐,难道现在因为一个男人的眼神就又要退缩吗?
强忍不适将身体擦干净,用药膏快速把伤口涂抹好,然后马上穿好衣服。
他听到男人的叹气声,又觉得莫名其妙。
即使自出生起在这儿住了10年时间,他依然无法理解这里人们的思维方式,他们说着同样的语言,但有时他们却会做出跟动物一样的行为。
善与恶在这里被糅杂,化分不开,他曾见过有的父母对孩子百般宠爱,让他羡慕了很长时间,后来那孩子生病死了,那对父母并不显得悲伤,随意找地埋了后就开始讨论生新的孩子的话题。
他不止一次的想,或许父母变成现在这样也或多或少受到这里民风的影响吧。
正思索间,男人放下杯子朝他走来,浑浊的眼球透着诡异光亮。
“啊,我来给你重新擦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