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做的所有事供认不讳，我杀害过平民，也曾手刃过军官，出卖军事机密。”
一切全都是为了得到教团信任而做出的牺牲。
“我已没有脸面再以骑士和同志的身份自居，请给予我惩罚吧。”
丽娜的脸隐于屋内背光的黑暗中：“这些都是死罪。”
莱昂纳德点头：“我强迫自己醒过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我得陈述我的罪过，不能卑鄙的死去就想一了百了。”
醒过来是为了偿还罪孽，在得到惩罚后才能心安理得。
里昂示意士兵们去把莱昂纳德带走，没想到赫里再次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里昂皱眉问她：“赫里你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吗，袒护是无意义的，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赫里强压下心底那种想破坏眼前一切的欲望，尖牙在舌尖表面划过，疼痛让她得以保持清醒：“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也从他的视角亲眼看到过，你们可以惩罚他，但好歹把主犯从犯都凑齐了再审判。”
“弗兰奇伯爵，那个男人非到场不可。”
里昂气道：“你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赫里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弗兰奇伯爵是身负大义的决策者，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出发点是为了和教团斗争，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存在能被原谅的可能性，人们甚至还会称赞他的隐忍和决绝。”
“可是这对师兄不公平，他被当成了刽子手，所有的罪过全都丢到了他身上。”
丽娜垂眸淡然道：“他自己不都说了吗，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
“师兄刚睡醒脑子还没启动完毕说胡话呢不行吗！”
赫里恳求道：“丽娜，就当看在你们这么些年的情谊份儿上，别再用冰冷的态度对待师兄了，你应该和他站在一起才对。”
“你只站在他的立场，怎么不想想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呢。”
赫里无言以对，她没那么好的口才进行辩驳。
士兵们犹豫不决，哥雷汗微微叹口气：“动手。”
军令大于一切，他们收起怜香惜玉的心思强横地冲上去。
砰！砰！
接连两个士兵从里昂和哥雷汗旁边飞出去，赫里毫不犹豫地动手，她没理会莱昂纳德在身后的呵斥怒骂，再度将伞指向面前众人：“我说了，没人能带他走。”
“继续上！”
于是混战就这么开始了，赫里的反抗已经可以视为叛乱，而且哥雷汗在场，士兵们绝不能表现出留手的迹象。
然而也用不着他们手下留情，即使全力以赴他们也不是赫里的对手。
在黑伞的影响下，赫里找回了她丢失的格斗技巧，她觉得自己与伞已经二合为一，成为了她延伸出去的一条手臂。
“住手，赫里！”
莱昂纳德冲着赫里喊道：“你脑子秀逗了还是被魔人给附身了，你赶紧给我停下来，滚出去！”
赫里往后面竖了个中指：“闭嘴，再BB连你一块儿打！”
她觉得自己状态不对劲，对战斗的渴望压过了理智，以至于出手也重了许多，她看到丽娜拿出了法杖，火焰在法杖周围翻腾。
她在心里问：“艾瑞斯，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和师兄离开这儿，就像那天晚上你做的那样？”
“还要去那个温泉吗？”
“不，换个别的地方。”
“好。”
这时里昂察觉到不对劲，他忙喊道：“有空间系魔法的波动，快阻止他们！”
有人瞬间摸到赫里的衣服，竟然是那个被赫里骂过的魔法使，魔法使踉跄的步伐显然是被人推过来的，他刚来得及开口说句：“对不起……”就跟着赫里和莱昂纳德消失不见。
一同消失的还有里昂和丽娜，他们都在最后一刻触碰到魔法使的衣服。
几人转瞬间消失不见，哥雷汗脸色很不好看，他转身下令：“安排伤者去疗伤，明日整合队伍回援禾木城，派人沿途搜寻丽娜等人的下落。”
侍卫应声称是。
距离特瓦克前线百公里的西北方污染区内，灰暗无色的天际波动了下，然后赫里等人掉落在地。
由于有着艾瑞斯帮忙，赫里和莱昂纳德都是平稳落地，丽娜用喷射的火焰做缓冲，里昂于半空中就调整好身姿缓慢落下，剩下的那个魔法使就没好运了，从高空摔落地面，半天没爬起来。
赫里环顾四周，不由得在心中反问：“艾瑞斯你怎么把我们传到污染区里来了？”
艾瑞斯声音里带着些许愤恨：“那个人影响了我，导致坐标产生紊乱。”
“哪个人？”
“丽娜。”
赫里愣住，没想到丽娜本事还挺大，连魔人之神的魔法都能影响到。
“转移魔法我只能一天用一次，明天这个时候我再发动一次就可以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赫里看了眼那三个人：“那得带上他们。”
“丽娜不可以，她与我的魔法相斥，会再次扰乱坐标。”
“那，那明天再说。”
赫里见丽娜看过来，她心虚地别开头，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他们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这儿。
她快步走到莱昂纳德身边：“师兄没事吧，伤到哪没有？”
莱昂纳德扬起手给她来了个脑瓜崩：“你都干了什么，怎么能跟你的战友们动手，你是不想活了吗，你想跟我一样当受人唾弃的叛徒吗！”
赫里直接还了他个黑眼圈，掐住他脖子：“老子帮你还帮出错来了，你再多嘴信不信我去挖奥罗拉的坟！”
“你少拿这个威胁我，有本事你找去啊！”
“我不止要找，我还要把她骨灰挖出来泡酒喝！”
莱昂纳德气得乐了，酒跟赫里这两个元素结合在一块儿无异于秃头患者和木梳的关系，赫里喝不了酒，而秃头用不了梳子。
里昂脸色难看地咳了两声：“两位，难道你们不先给我们个解释吗？”
赫里松开莱昂纳德：“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用了空间系转移魔法，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先不说我和丽娜根本没有教过你此类魔法，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到达无吟唱的境界了？”
“我天资聪颖。”
“……若是没有失忆的你，我愿意承认这个可能性。”
“你说谁傻呢？”
“你哪只耳朵听我这么说了！”
丽娜打断他们：“别吵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从刚才开始她就用探究的目光紧盯着赫里，赫里被盯得发毛，转移话题说道：“这里处于前线西北方向，我们已经深入污染区腹地，必须尽快离开。”
丽娜点头：“我同意。”
那个晕过去的魔法使还没醒来，里昂提议他来背着行动不便的莱昂纳德，让赫里来搀扶魔法使。
赫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拄着伞挡住莱昂纳德半边身子：“师兄我来扶着就行。”
里昂皱眉：“你是不信任我们吗？”
“嗯，没错，”赫里依然回答的简练：“你们先动的手，我不能不防。”
“你搞清楚我们不是敌人，你用不着防备。”
“抱歉，在你们联合起来动手的那一刻，我已经无法再把你们看作单纯的战友了。”
里昂脸色发青。
莱昂纳德仰头对着赫里背影：“你不必因为我跟他们闹僵。”
赫里平静回复他：“没事，你就把我看作奥罗拉吧，我保护你。”
“……”
莱昂纳德双眼慢慢睁大，他鼻尖有些酸涩，到底有多长时间了啊，竟然能再次听到有人说她来保护他。这一刻温暖压过了羞耻，他竟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丽娜背对众人先行迈步：“随你们便，赶紧离开这儿。”
她没再去关注赫里和莱昂纳德，一言不发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灰暗密林之中，被里昂背着的魔法使途中醒了过来，在茫然中接受了身处污染区的事实。
然后他看到赫里扶着行动不便的莱昂纳德走在后面，说什么也要来搭把手帮忙。
赫里讽刺他：“这可是走狗，您这上赶着来搀扶人家多丢面儿啊。”
魔法使尬笑，慌乱无措手舞足蹈的模样让赫里没了继续逗弄的心思，反正这人看着挺听自己话的，索性就让他来帮忙背着莱昂纳德。
赫里还不忘冲前面的里昂提醒：“我可策反了你们的人啊，到时候回去了记得把这家伙也算到叛乱分子里面。”
魔法使嗯嗯啊啊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从头到尾只有里昂搭理她，最前面的丽娜始终保持沉默。
入夜之后，为了安全他们没有点燃篝火，紧紧靠在一起取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阵营划分了，夜间温度冷得让人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赫里听到身旁粗重疲惫的喘息，不止是莱昂纳德，就连丽娜也呼吸困难起来。
艾瑞斯适时解释道：“人类无法在污染区待很长时间，这里的空气对他们来说就是慢性毒药。”
“那我……哦，我都忘了我已经进入魔人化了。”
“没错，你已经开始适应污染区的空气。”
赫里看着丽娜苍白的脸，每次喘息都能听到细微的类似啜泣的声音。
她在这一端她在另一端。
丽娜昏昏沉沉间感到身旁坐下个人，她不睁眼就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她的脸被一双手捧住，然后压在了某人并不算饱满的胸膛上。
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丽娜眉头颤了颤，而后昏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