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睁开了眼，眼底有片刻淡漠。
丽娜正好看到了这淡漠，不同于她刻意装出来的那种冷淡，这是真正的冰冷。
就像她在书中看到的对凛霜城大冰山的描述，寒冷且死寂。
她还看到一抹猩红从那双湛蓝色的冰川中流过，转瞬即逝。
“嗯？你醒了？”
赫里的问询让她回过神，身前的人眼底充满温柔，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睡醒时的幻觉。
丽娜不由得问道：“你还好吗？”
赫里一张脸瞬间变得苦兮兮：“托你的福，现在全身都麻了。”
她保持怀抱的姿势一整夜，真的动都没动过。
“呆瓜，你不会叫醒我吗？”
“我们丽娜太可爱了，看你睡那么香不舍得。”
方才的事被丽娜抛之脑后，她被赫里的温柔攻势拿捏住，罕见地展露出小女儿姿态，一双手扭捏地捏着衣角，然后马上恢复理智：“起来了，还得思考下一步计划。”
“等会儿，让我再抱一会儿。”
赫里不由分说又抱紧丽娜，头埋进丽娜脖子里：“你好香，真的好香。”
丽娜羞得脸通红，用力推她：“你鼻子有问题吧，我两天没洗过澡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这么香。”
“起开了死变态！”
漫无边际的密林中，赫里顶着个黑眼圈在前面开辟道路，丽娜时不时心疼得摸一下：“还疼不疼，我好像下手太重了。”
赫里表示无所谓：“这才哪到哪，以前辛西娅打得比你狠多了。”
“你之前怎么惹她了？”
“没惹她，小时候皮罗喜欢让我们摔跤给他看，那次我让着辛西娅，辛西娅好胜心太强趁我收手的时候一个肘击打我眼睛上了。”
赫里面色平静，她记得当时皮罗为了庆祝胜利抱着辛西娅出门买玩具去了，她的眼睛因为疼痛睁不开一直在流泪，后来有人过来安慰她别哭还给她上药。
她当时有过短暂失明，也不太记得声音，不知道是谁在照顾她，她想只可能是家里的女仆赛苏，因为他们家当时刚刚经历过辛西娅被当街抢走的事，卡托卡亚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来照顾她？
丽娜发现赫里表情的变化，她斟酌着说道：“赫里，我最近才得到可靠的消息，叔叔阿姨当年并不是狠心抛下你们兄妹逃走的，当初皮罗叔叔欠了高利贷，高利贷的人找上他威胁说不跟他们走的话就对你们兄妹下手，叔叔阿姨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跟他们走的。”
“那伙儿高利贷拿同一张欠条从叔叔阿姨和你身上攫取钱财，叔叔阿姨这几年估计也在很辛苦的活着。”
赫里站定，淡然地回过头：“丽娜，没有人逼着皮罗借高利贷，他若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贸然踏足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最后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那是他咎由自取，我和辛西娅完全是无辜的受害者。”
她直到现在都无法控制自己对皮罗的怨恨，卡托卡亚或许有可能出于真心保护她才跟着离开，但要换成皮罗，她根本不相信。
所幸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了父子这层联系，她也能理解皮罗那些年对她的漠视，毕竟不是亲生的血脉，不过他能够做到养她长大，她其实是心存感激的。
但她无法原谅他们让辛西娅受苦，即使知道了身世她也是真的把辛西娅当成亲妹妹看待。
丽娜沉默，她总觉得再接话的话会加剧赫里家的矛盾。
幸好是赫里率先安慰她，赫里拉起她的手，顶着黑眼圈的脸笑得灿烂：“行啦别愁眉苦脸的，这鬼地方已经够压抑了，来多笑笑。”
丽娜尽力扬起笑容，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她们继续在密林穿梭。
“赫里，我们能走出去吗？”
“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丢在这儿。”
赫里走在前面反问：“不过你确定不需要艾瑞斯帮忙吗？”
“在这件事上就让我任性一回吧，我真的无法接受魔神的帮助。”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赫里只听见后面的脚步却一直没有丽娜的说话声，她回头看了眼，瞳孔微缩。
丽娜捂着肚子脚步虚浮脸色难看，但一言不发，忽然间与赫里对视她还以为有什么事：“怎么了？”
赫里走过来按住她肩膀：“……你是不是饿了？”
“唔，是有点，不过还能坚持。”
赫里神色复杂，她让丽娜待在这里：“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找些食物。”
“没事我还能坚持。”
“等着我。”
赫里坚持要去找食物，她走远后靠在树旁摸了下自己的胃，足足两天时间干瘪的胃都没发出饥饿抗议。
她喃喃自语：“该死，我竟然都没发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在污染区完全感觉不到饥饿，精力一直很充足，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假象罢了。
她想即使自己饿成干尸的模样，恐怕也能活蹦乱跳。
到那时可就是名副其实的怪物了。
她甩甩脑袋，自己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给丽娜找吃的。
经过搜寻她找到了藏在草丛里的灰色果实，它们的本质就是灰烬而已，但赫里有办法把它变成能食用的状态。
她掀起衣袖，胳膊内侧的伤口已经痊愈变黑，她用尖牙挑破伤口，伤口裂开流下一滴滴的血，血流淌在果实表面，这时果实重新获得生机，饱满的果肉开始在果子内部生成，灰暗的表皮也慢慢变得鲜艳。
她皱着眉，脸色愈发苍白。
在终于获得三颗果实后她欣慰一笑，紧接着脑袋里突如其来的钝痛让她嘶了一声，贫血使她眼前出现重影，她抓住树干脑袋往树上狠狠锤了一下才得以清醒过来。
她随意用树叶擦干胳膊上血迹，重新把袖子放下系紧后怀抱着果实快步往回赶，在拨开遮挡的草丛后她那脸上挂着的笑顿时僵住。
丽娜消失不见，除了地上挣扎的痕迹外哪还有她的影子，只留一根法杖孤零零躺在地上。
果子掉落在地，染上一层灰尘。
赫里右手微动，黑色雨伞凭空被她握在手中，她随手向旁一挥，剧烈的狂风犹如咆哮的龙吼，将目之所及的树木尽皆摧毁，轰隆隆炸裂声响之下，自高空看去，茂密丛林中被开辟出一条宽阔的裂缝。
烟尘之中湛蓝色双眸被赤红覆盖，冰冷淡漠。
